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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国运输
向哲把卷宗放到手里:“我不在渝国,收到消息的速度未必有长公主快。但是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怎么,长公主很惊讶吗?”
“意料之中了。”曲容很冷静的回复向哲:“渝国变法,分封已经成为过去式。旧的法律,必然不会完全适用于新的制度。渝国推出新法,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现在纪王叛乱势力被彻底的剿灭,渝国境内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渝王想要做的事情。推出新法,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向哲点点头:“渝国新法,以盛京为开始点和中心点逐渐向地方推移。盛京现在已经开始施行新法,渝国其他地方,也不会太远了。这里面所要经历的,更是漫长的过程。而新法所规定的,虽不说面面俱到,却也已经足以支持刚刚变化的制度。日后,总还要不停的修改补充。可以想见,渝国将来,也不会太平。”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渝国所要经历的,与你们将来所能得到的回报相比,实在太过于微不足道。国师难道不知道,这笔买卖有多么划算吗?”
向哲苦笑一声:“知道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在心里想想,总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也不好说。变法,推行新法,都需要鲜血的流淌。由此是我们熟悉的人,有些是我们素未谋面的人,有些是因果早知,有些是无辜牵连,都重要,也都不重要。”
曲容轻笑:“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都是如此。”
向哲问道:“长公主知道,大梁与渝国变法,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
曲容道:“最大的不同,就是渝国已经有所建树,我们却依旧纸上谈兵。”
向哲莞尔:“长公主,别开我的玩笑。”
曲容正色道:“若要说渝国与大梁的不同,实在一言难尽。但是如果要说最主要的部分,我觉得是两点。第一,是渝王一心变法图强,而我的皇兄却并没有诚心变法的打算。对于他而言,直到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的皇权。他所计算的,依旧是各地封王的势力。他根本看不到形势的转变,根本想不到什么才能使大梁富强。第二,就是渝国与大梁所面对的压力不同。渝王安士杰之前,渝国的几代先君都为变法废除分封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他们一直致力于与地方的关系是否缓和,也在封王之中留存了足够的属于自己的势力。渝王今日可以重用司马复变法,渝国几代先君功不可没。然而我大梁却是事到如今才开始准备,地方势力极其顽固,所受到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两点相加,大梁的弱势,便再不难看出了。”
向哲点头:“统治者不诚心改革,守旧势力过于强大,官场风气世风日下,文化交流闭塞不行。时代早已经迁移转变,大梁却依旧止步不前。而面对这一困境,大梁依旧不思进取。大梁之败,已在眼前。”
曲容站起身来:“大梁传承几千年,地广物丰,然而这原本应该是优势的地方,却成为了我们的弱势。大梁有百万之兵,却没有百万的兵力。大梁有最多的子民,却不知妥善利用。大梁丰饶的物产,也被我们自己消耗,并没有最大限度发挥应有的功效。甚至若是深究,我倒要看看,大梁年年的赋税,是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摸样的。”
向哲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梁今日就算是处于劣势,但是大梁国土面积辽阔,人丁兴旺,文化传承源远流长,并不是一朝一夕就会覆灭的。但是大梁如今在国运之争上已失先机,未来百年,甚至更多,你们都难以赶超我们。不说别的,制度,经济,法律,这些都不说,我渝国光是水利农业,就要比大梁的技术先进多少?如果大梁依旧不加改进,迟早有一天,这个称霸中原千年的国家,会成为永远的历史。”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渝国若如少年般刚刚开始发展,梁朝便以然是个老人,腐朽陈旧,不知变通,不思进取。”
曲容转过身子看着向哲:“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大梁陛下如今昏庸,却不代表我每一任大梁陛下都会如此昏庸。国师说的不错,国运,我大梁已经输了。但是我大梁还没有到最后山穷水尽的时候,你们若是要赶尽杀绝,我大梁绝对可以和你们两败俱伤。如果渝王真有此意,想来后果,国师也会很清楚。”
向哲莞尔:“我当然清楚。不仅我清楚,渝国从上到下,都很清楚。我们的目标也不在一时,而在长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若是说我渝国在近几年之内就能完全覆灭吞并大梁,那是信口开河。但是长公主不妨想一想,梁帝昏庸,他下一任梁帝英明的可能性有多大?只要想一想大梁之前的几位陛下,这个问题,就不难回答了。”
曲容发出一声冷哼:“大梁几代先君,才培养出如今我这位皇兄。皇兄今日可以有如此眼界,有如此头脑,我大梁几代先君,当真功不可没。武帝之时,我大梁是真真正正的天下大国。到了白帝,败相就开始显露。一直到今天,一步错,步步错,武帝错选了白帝,白帝一味只知道强调正统而选择了无能的太子。之后这风气就一直流传,到了现在,我的这位皇兄手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向哲走到曲容身边:“所以我才要提醒长公主一句。无论梁帝现在怎么做,如何做,看起来支持的是谁,暗示的是什么,这都只不过是他创造朝廷中新的平衡的手段而已。一旦他达到了这个目的,你们很有可能就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超出你们想象的局面。小儿持刀,才最让人恐惧。”
庄王府。
曲玮端坐在主位上,下面并排坐着一连串的幕僚。从数量上来看,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但是除了这庄王府中和外面的少数人,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庄王府里也有如此数量的幕僚。庄王不比端王明目张胆,他更加小心翼翼。就算是每每有大事商议,也从来不会大面积接见幕僚。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他真正的心腹。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要更多的倚仗这些人。才有可能在他已经没有多少优势的情况下为他增加几分胜算。
曲玮道:“诸位,端王府里的详细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不知道你们有何高见,可以让本王在这一次扭转乾坤?”
庄王此话一出,底下立刻便有了些窃窃私语。曲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听着底下略微有些嘈杂的声音。坐在这些幕僚首位的老者咳嗽一声,压住了其余人的声音。众人都将目光挪移到这位老者身上,庄王问道:“何师爷可是有所高见?”
这位何师爷看起来五十年纪,是庄王费尽心思才请来的得力助手,精通算计人心局势。这些年来因为庄王一直蛰伏,这位何师爷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但是名声在那里摆着,也没有多少人敢不尊敬这位何师爷。整个庄王府从庄王曲玮往下,全部都对这位何师爷毕恭毕敬。就算是曲玮,也从来不曾在这位何师爷面前托大,一直都给了他如同老师一样的尊重,而这也让何师爷颇为受用。虽然不说可以为曲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为曲玮尽心尽力,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何师爷眼光何等毒辣,庄王不经意间一些小小的细节,都会改变他在何师爷眼中的形象。因此,何师爷无论怎样,都会暗暗藏上两手,以防备日后功成之日,就是兔死狗烹之时。
何师爷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说道:“庄王殿下,我等明白您的心意。现在陛下打定主意要端王与代王二日上位,完全忽视了殿下。殿下想要在朝堂中争一把,必须解决其中一人。代王背景雄厚,实力强大,而且风头正是最劲,实不可作为目标。端王进来虽然得宠,但是这不过是陛下短时间内的扶持,不可能长久如此。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动代王,却可以打端王的主意。”
曲玮皱皱眉头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在他看来这完完全全就是废话。但是当着如此众多幕僚的面和何师爷一直以来在庄王府中的地位,他也不好发作。只能说道:“这些本王都知道。敢问师爷,可有让本王在这一次两国通商之中做些手脚,李代桃僵,成功进入父皇的视野?”
庄王眼中的不耐烦并没有完全逃过何师爷早就不再明亮的眼睛。他在心里暗暗一叹,随即说道:“按照我们收集到的消息,端王对于这一次两国通商很是重视。但是他毕竟一直都不是这方面的好手,很多事情还要指望着别人才能上手。一些礼仪之类的,需要仰仗礼部。一些通商的基本事务,则要靠户部。如果这三处可以齐心协力,我们还真的一筹莫展。但是礼部与户部现在却都对端王不太满意,那么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坐在后面的一人似乎急于在庄王面前表现,何师爷话音刚落,便迫不及待的说道:“不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端王自视清高,目中无人,并不对礼部和户部的两位尚书言听计从。而且他太过于重视这一次的成绩,在陛下面前一直是大幅度的包揽功劳,其余参与此事的人一点油水都捞不到,久而久之,便连人心都散了。”
庄王看看说话这人,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幕僚。如果这人也算是有点才华,是断断坐不到这里的。他朝着何师爷抱歉一笑,何师爷浑然不在意,借着那人的话继续说道:“礼部顾远泽,户部秦全,都不是好相处的。顾远泽还好,秦全的脾气,是万万不可能与端王相合的。我们如果要下手,也确实是从这上面更为容易一点。毕竟要说专业,谁也比不过秦全。他的意思,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完全忽略。更何况陛下也不是不知道端王自己几斤几两,如果真的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想来陛下也不会一直在他身上废心废力。”
端王点头:“师爷说的好。这世上的事情很多不公平,却也很公平。也许他们能凭借母族的势力或者别的什么而短暂的取得先机,但到了最后,看得依旧是实力。”
何师爷笑而不语,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究竟什么是实力,就不是这么容易,三言两语就可以说的清楚明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