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罢如江海凝青光

在大梁因为猎山行刺事件而轰轰烈烈的进行排查与收尾的时候，渝国一件备受瞩目的大事，也在万众瞩目之下落下了帷幕。

渝国纪王叛乱，失败。

渝国纪王叛乱，本应该是天下瞩目的大事。却在大梁都没有得到多少确切战报的情况下，就宣告失败。看起来似乎有些虎头蛇尾，却实在让人细思极恐。

捷报传至长安的当天，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自然是渝国使馆一众。渝国纪王叛乱，本是渝国变法矛盾的最大程度爆发，是两股势力最为极端的暴力性碰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纪王叛乱的成败与否，直接影响甚至决定着渝国变法的成败与否。在这样子的情况下，支持渝王变法的渝国使馆众人，自然是对于这种战报喜闻乐见。但是要是说杨定平曲容等人，就绝对不是这种想法了。

铜雀楼。

杨定平把桌子上的战报放到昭华郡主一边，拿起曲容递给他的暗报翻阅着。屈淮不动声色的盘膝坐在床上，看着杨定平与昭华郡主一边翻阅战报一边小声商量。云湘站在屈淮身旁，递给屈淮一杯茶。

屈淮伸手接过，出声问道:“你们有何想法？”

杨定平把手里的卷宗放下:“突然，却也是必然。”

昭华郡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直勾勾的看着屈淮和杨定平，等着这两个人说话。屈淮看向昭华郡主，昭华郡主依旧无动于衷。

“郡主就不说说自己的想法吗？”屈淮朝着昭华郡主问道。

昭华郡主把目光从屈淮身上收回来，说道:“我不知道长公主府得到了多少消息。但是从平南王府来说，我们在此之前都没有得到过任何确切的消息，我们所获得的消息，大多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甚至没有办法推断出准确的战局。这一次的捷报，是渝国上报大梁，但是让我心惊的是，如果不是这一封捷报，我们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渝国纪王叛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无论是从平南王府私人的渠道，还是从大梁官方的渠道，渝国都守卫的如此滴水不漏。这里面的关键，实在是让我遍体生寒、细思极恐。”

屈淮冷静的看着昭华郡主，示意昭华郡主暂且冷静。他转头看向曲容:“长公主府有没有得到消息？”

曲容没有犹豫也没有掩饰:“没有。”在获得屈淮眼神的示意之后，曲容继续说了下去:“自从上一次杨帅在这里为我分析过局势之后，我就一直密切关注着渝国一切有意义性的行为。对于纪王叛乱，我自然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精力。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不可否认，长公主府也的确掌握了一些消息。只是这些消息之间太过于缺乏连贯性和关联性，所以我才会一无所获。”

屈淮点点头，出言总结:“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得不到消息，而是我们得到的消息，推断不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缺乏必要的前提条件。那么，这种前提条件是我们观察的缺失，还是对方故意的保护？”

杨定平道:“我基本上可以排除意外这种情况。第一，长公主府，平南王府，以及镇北侯府，都没有搜集到这方面的资料。如果仅仅是一家，也许还有可能是我们的缺失。但是三家都一无所获，就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了。第二，凡是从渝国搜集到的消息，观察到的不正常之处，长公主都不会自己下结论，而是会派人备档，再由我复查一遍。而在复查之中，我也没有能把信息串联起来，这就证明也不是专业手段的缺乏。那么，我们很有可能是被人蒙在鼓里了。”

昭华郡主冷声道:“别人的眼镜跑到了我们长安，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却好像盲人摸象，到现在还不知道都知道了些什么。”

曲容冷着脸听着昭华郡主说完，探查情报一直都是长公主府的责任，曲容也可以保证在对于渝国的问题上没有任何疏忽。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摆着告诉曲容，她被人蒙的彻彻底底，甚至有可能被人家当枪使一样的推断着渝国想要传递给他们的消息。这对于曲容来说不仅仅意味着耻辱，更加意味着自己实力的不足，这让曲容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曲容也无力回天。她沉声说道:“长公主府会再度向渝国内部增添人手。但是能不能查到东西，我也不敢保证。”

杨定平宽慰道:“这件事情不怪长公主。他们有心防备，我们又相隔甚远，本就如同隔靴搔痒。”

曲容摇摇头:“渝国纪王叛乱失败，不仅仅意味着渝国反对变法实力的一次失败，也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是人，始终会有眼不能观、耳不能听的时候。而殷王府，或者说长公主府在三家中最重要的意义，就是成为三家无处不在的耳目喉舌，代替我们观察天下的每一处风吹草动，再将消息源源不断的反馈给我们，让我们做出判断。而现在我执掌长公主府，就要担负起三家耳目喉舌的指责。这种情况的出现，确实是我失职。我一定会加紧找到最关键的问题并加以处理，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度出现。”

屈淮没有否认曲容，或者说长公主府对于这件事情执行不力的说法，也没有否认杨定平的说法。凭心而论，长公主府探查消息和分析情报的能力在三家中绝对是独占鳌头。连长公主府都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已经不是曲容一句失职就可以说明白问题的。

屈淮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默认了曲容的说法，跳过这个话题说到:“之前南境安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渝国因为纪王叛乱腾不出手来对付南境。现在纪王叛乱已经宣告失败。根据渝国送来的战报，就来纪王本人都已经被渝国大将卫康亲自擒获，纪王之败已经盖棺定论。渝国，也将可以腾的出手来了。”

昭华郡主知道屈淮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她也不回避，直言道:“只要渝国没有放下他们的野心，南境就一天不会有永远的安稳。南境草原短暂的太平，终有一日会被渝国的铁骑打破，这些平南王府早有准备。”

屈淮点头，问道:“那南部狄戎呢？天狼部落，还有松狂滩摩尔部，他们又该怎么办？”

昭华郡主对于屈淮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屈淮是再告诉她，南境草原的天，只怕又要变了。

“当初天狼部落意欲统一草原，却遭受了来自渝国的阻碍。因为渝国的阻碍，也为了天狼部落当时的发展，天狼部落没有统一草原，给了松狂滩摩尔喘息的时机，这才形成了天狼部落与松狂滩摩尔部两相对立之势。但是现在形势又变，南部草原的局势，或者说天狼部落统一草原与否，已经不是与之前同样的答案。”杨定平接过屈淮的话，关怀的看着昭华郡主。

昭华郡主道:“南境草原的形势变不变，要看渝国的态度变不变。只要渝国一天没有准备明目张胆的昭告天下要与我大梁开战，南境草原的情形就不会发生改变。”

曲容道:“一直以来，我们所遇到的种种事情，虽然都披着不同的外衣，但是其内在却没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各方势力互相倾轧的结果。我们的失利或者得利，在有些时候甚至不是我们自己创造的结果，而是其余势力倾轧之下创造的条件。南境草原形势的变化，其实是与渝国和大梁的关系息息相关。只要渝国与大梁现在的情况发生改变，南境草原就会随着发生改变，这是一种被动的状态，并不是天狼部落或者松狂滩摩尔部可以改变的。”

杨定平点头同意曲容的说法:“所以长公主接下来要更加注意渝国这方面的动向。而平南王府……”杨定平突然沉默了，如果高华郡主这个时候还在南境，自然是好说，但是现在以高华郡主的状况，杨定平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昭华郡主感激的看了杨定平一眼，她感觉到了杨定平对于她的维护，也感觉到了杨定平的无奈。生不由几，一直都是她无比理解杨定平的一点。她开口说道:“陛下不会同意我代替高华回到南境，他知道我与高华的不同之处。高华再是嚣张，充其量也不过是将才，平南帅府和南境在高华的手里，陛下会放心。如果我回到南境，就会轻而易举的使一些事情脱离陛下的掌控，这甚至不是我可以控制的。陛下就是因为这一点，才那么放心的继续让高华和长华执掌平南帅府。所以现在，只能让高华回到南境。”

云湘忍不住插嘴:“高华郡主身上伤势不轻，就算现在已经稳定，短时间内也必须卧病在床。太医也说过了，日后若是再与人交手，高华郡主的伤势很有可能会再度崩裂，到那个时候，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

屈淮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云湘一眼，云湘大胆的回望着他。昭华郡主神情复杂，说道:“高华现在的伤势，想要上表回到南境也不现实。还是继续在平南王府内养伤，等到伤势稳定再说其他。只是平南王府对于渝国的渗透，也需要再进一步了。”

杨定平本想握住昭华郡主的手，后来还是抑制住这种想法，对着昭华郡主说道:“这件事情还要平南王府自己上心，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昭华郡主点点头，又将代王最近的情况叙述一遍。其余几人也不再追究南境，均是为长安城目前的风起云涌筹备谋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