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雄相遭争奋搏

代王沉默一会，对着昭华郡主说道：“昭华郡主，说句实话，本王一直不知道平南王府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一开始本王还明确地知道平南王府是想要寻求庇佑，到了现在，本王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昭华郡主与代王相对而坐：“很久之前昭华也没有想明白过这个问题。刚刚来到长安的时候，昭华只想为平南王府在将来的大梁里留下一线生机。但是之后随着渝国使团、天狼使团的来访，渝国正式的变法、南境越来越让人胆寒的局面，昭华想要的，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有时候夜深人静，昭华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到了最后，昭华发现，昭华根本就不需要答案。”

代王问道：“为什么？”

昭华郡主道：“代王想要让大梁的百姓安居乐业，想要在大梁创建一个盛世天下，想要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又是为了什么？如果说这里面没有一点点私心的存在，昭华是不信的。但是说着里面全是私心，昭华是更加不会相信的。平南王府，也和殿下一样。”

代王笑道：“和郡主交往这么久，这应该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坦诚相见吧。”

昭华郡主怅然的回答道：“平南王府选择您为主君，就会是您的臣子。古往今来，不少惨案发生的缘故，就是因为当年的王爷已经是皇上，臣子却依旧没有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当成臣子。平南王府不希望这样子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要从始至终摆正自己的位子。”

代王点点头：“昭华郡主对本王坦诚，本王也会对平南王府信任。不过关于司马兴义的事情，本王想知道郡主是怎么看的。”

昭华郡主道：“两州州王一案，殿下风头无两。就算是陛下最近一直苦心提拔端王，也不能让他在朝臣中的地位超越殿下。所以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了，陛下依旧会苦心提拔端王，直到他在朝臣心中的地位，与殿下一样。”

代王知道昭华郡主所言不假，他问道：“那本王现在到底要不要表态，接受司马兴义的橄榄枝？”

昭华郡主道：“司马兴义一直都在朝堂上营造出与殿下亲近的样子。我们虽然一直没有明确的回应，但是也没有对于此事采取相应的措施。一来这本来就是陛下的意思，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拂了陛下的心意。二来我们也确实需要司马兴义在明面上的支持来让我们站稳脚跟。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只要陛下再一次开始表现对于端王的宠爱，殿下就可以回应司马兴义了。”

代王道：“回应司马兴义不成问题。但是本王想要知道，什么是时机？”

昭华郡主把桌子上摆放的经书收拾好：“朝堂经过这一次的清理，已经造成了同先前不一样的场面。在一些重要的位子上，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变动人手。这是其一。司马兴义在一开始完全处于弱势，殿下却是风头无两，但是现在司马兴义最起码看起来有了让殿下选择的可能性，这是其二。有这两点，我们才能保证司马兴义不会给我们背后下手。”

代王认可昭华郡主的说法，又问道：“郡主的意思是，要在朝臣中安插我们的人手？”

昭华郡主斟酌一下，终于还是回答道：“如果说是殿下的人手，那么就只会有司马兴义与镇北候府的人在明面上支持。我们希望可以换上去的，是纯臣，却也是会在将来支持殿下的纯臣。但是我们不会强迫他们支持殿下。也就是说，能不能取得这些人的支持，要看殿下自己。”

代王道：“郡主这一句话，可就有些不一般了。”

昭华郡主把话说出来，自己也在心里打了几个来回，她出声说道：“若是我们的人手都放在明面上，林淼堂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将朝堂上的人收为己有，固然可以在做事上方便不少，却也引人瞩目，成为了他人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使人欲除之而后快。这样子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弊大于利。但是如果他们是纯臣，结果就不一样了。”

代王笑笑：“郡主这句话，倒不是一般的人会这么说的。据说我那位大皇兄最近一直在往自己府中招揽人才，也在这一次的人手安插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昭华郡主道：“其实昭华并不认为端王会是殿下的威胁。殿下对于端王，大不用太过于耗费心力。端王此人无论心术心智，都不足以问鼎九五。对于殿下来说，最大的威胁，应该是二皇子昆王与五皇子庄王。大皇子端王现在虽然被陛下选中，但是这也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到最关键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端王的短板必然暴露。到那个时候，陛下未必会继续支持端王。现在之所以营造出了这样子的局面，最大的原因，就是现在陛下没有真的想立储，他只是想要开始考察皇子，并且借助夺嫡创造朝堂上新的平衡而已。”

代王不屑的冷哼一声，说不清是讽刺还是自嘲。昭华郡主知道代王必然不喜欢粱帝这种手段，却也没有多说。代王平复一会，说道：“二皇兄与五皇弟，郡主认为谁更强一些？”

昭华郡主思索一阵：“说不上来。这二人无论是心术还是智谋，都应该是在伯仲之间。昭华对于二人的了解也不深，实在不敢妄下判断。”

代王道：“是啊，连夺嫡都没有正式开始，谁又能知道谁能走到最后？”

昭华郡主把话题转回来：“我们想要在这些重要的位子上安插纯臣，还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代王殿下，到底想要走一条怎样的夺嫡之路？是单纯的结党营私，还是别的？”

代王笑了：“昭华郡主，你倒不如说，你们希望本王走怎样一条夺嫡之路。或者说，你们支持本王夺嫡的条件，到底是什么？现在看来，你们的条件并不是在本王成功之后才能满足的吧。”

昭华郡主道：“如果说只有一个平南王府，那么也许只需要代王登基之后对于平南王府的庇护。但是现在，并不仅仅是只有平南王府一个。”

代王坐正身体：“请郡主详解。”

昭华郡主道：“我们要的是一个好君王，一个可以改变大梁如今颓势的君王。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平南王府、镇北候府、以及代王其余的支持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代王听懂了：“郡主这个条件，很简单，也很不容易啊。”

昭华郡主笃定的回答：“只要殿下想，这就是最简单的事情。平南王府选择殿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如此。只要殿下做得到，愿意做，平南王府就会永远支持殿下。反之，如果殿下做不到，平南王府，自然不会允许殿下......”

昭华郡主不再说了，言有尽而意无穷。代王也听明白了昭华郡主的意思，他回答道：“本王很高兴，郡主的想法，与本王是一致的。”

昭华郡主抿唇一笑，说道：“所以我们需要纯臣。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因为秋猎遇刺，军政改革之事便被耽搁了。但是今天屈淮已经回到长安，大理寺也查实了这一次行刺陛下的，乃是当年福昌将军的旧部，只等着清查满朝，这件事情就会落下帷幕。这件事情完结之后，屈淮势必会继续军政改革。到那个时候，后续力量就变得极其重要。等到军政改革在各州开战之后，我们更加希望可以推动大梁全面的变法。到那个时候，我们的纯臣就会发挥他们的力量了。”

代王点点头：“改革变法，最怕后续无力，前功尽弃。那么这些纯臣的人选郡主有把握了吗？”

昭华郡主道：“我不直接涉及朝政，人选自然不由我直接负责。殿下如果有好的人选，可以告知昭华，昭华自会安排。”

代王苦笑一下：“我虽然平日关心朝政，但是为了避嫌，熟识的大臣自然没有几个。就那么几个，是什么样子郡主也应该知道了。”

昭华郡主点点头，不再谈论这个。代王问道：“变法一事，必然牵涉分封，郡主是如何打算的？”

昭华郡主道：“大梁法度落后，很多法律都已经在今天不再适用。比如奴制，也比如分封。但是现在渝国与南部狄戎虎视眈眈，随时威胁我大梁南境。在这个时候让陛下与平南王府有所冲突，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昭华希望，分封之事可以稍缓。最起码，也要等到边境安稳。”

代王知道昭华郡主说的是实情，他也不怀疑昭华郡主的诚意，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本王听说秋猎之前九州元帅和高华郡主都遭受到了袭击，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所为？”

想起这件事情，昭华郡主也不由得头疼：“军政改革之事，是对于各地藩王头上的警钟，随时会削弱他们的权力，他们自然不高兴。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很多，虽然平南王府一直留意着这件事情，但是也只不过是模糊的有几个方向，并没有准确的指向。”

代王道：“虽然这些年来父皇一直都关注着各州州王手上的兵权，但是这必然是地方的事情，并不是由中央直接管辖的。中央可以直接调动的兵马，其实还没有占据整个大梁兵马的二分之一。各地封王的势力还是过于强大，就算是中央有心变法，也不一定会成功。父皇相比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多年来才一直没有在正面上提出变法削藩。但是中央与地方，皇权与封王之权的斗争，已经是大梁最主要的矛盾冲突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