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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何日新楼换旧楼

作者:行期 | 发布时间 | 2016-08-31 | 字数:3044

猩红色的天空,血腥的乌云,笼罩了整个长安城。

高安佝偻着身躯悄悄的走出议政殿,对着还侯在外边的邢刚道:“还请邢大人稍等,陛下还需再与杨总帅及赵大人商量些事情。”

邢刚颔首,沉寂的听着议政殿那刚刚合上的大门里止不住的呵斥。大多是责骂杨定平之语,但是邢刚却更加关心,赵坤,这一次到底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他不无担忧的在心里悄悄叹息一声,为这件无头公案,为杨定平,为大理寺,更为他自己。

这大梁的朝局,就像是一个大染缸,只要迈进来,就别想着再干干净净、轻而易举的退出去!

可是,其实还是有离开的办法的,不是吗?只不过,那需要放弃一些东西,放弃他努力半生的东西。邢刚努力的把腰板再挺直几分,他想,就算是这一次有来无回了,也不能失了风骨。

秋猎圣驾回銮之后,梁帝的情绪就一直不算是很平静。只不过在处置禁军高层之时,梁帝的手段还算温和,所以长安城中的不少人都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的。就连邢刚,也是在苦苦调查无果之后松懈了几分。但是却没有想到,在几个部门都没有了进一步的进展之后,梁帝的怒火,便彻彻底底的爆发了。现在与此事有关的官员,在每日上朝之前,都要与家人告白,唯恐一别便是永恒。而梁帝对于他们这几位主要负责人的态度,更是严苛到了令人发指。

虽然直到现在,梁帝还没有对他们动手,仅仅是拿了几个直接参与此事的各部官员以及军令司负责此事的几十个人开刀。但是从最近几次梁帝的责骂,邢刚不难感受到梁帝对于此事的不耐烦。而且他也很明白,比起杨定平或者屈淮,他是几个人里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大梁缺少的是军事人才,却不是文官。只要邢刚一倒,可以坐上京兆尹这个位子的世家子弟不计其数。这些年来邢刚不曾参与党争明哲保身,却也没有相应的盟友可以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而梁帝对于赵坤暧昧的态度,也实在让邢刚暗自捏一把冷汗。

还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迎接梁帝怒火的邢刚,并不知道自己忽略了些什么。高安看着冥思苦想的邢刚,也不由得在暗暗摇头。若是说踏踏实实的办事,邢刚是有那个能力的,但是涉及上面的这些花花肠子,邢刚可就有些迟钝了。没等着高安再多想,议政殿的大门便打开了。杨定平阴沉着脸走出来,对着邢刚伸手一引:“邢大人,请。”

邢刚勉强讪笑一下,提步走了进去。

长公主府。

杨定平驾轻就熟的避开前院众人来到内室。自从秋猎之后,曲容便以受惊为名拒绝了女官每日的教导,日日在府中称病,这直接为她省了不少麻烦。杨定平在她身旁坐下,曲容抬头看着他:“宫里怎么样了?”

杨定平皱眉,他的脸色很不好:“依旧是老样子。陛下对于我和赵坤都没有什么大的不满,只不过是日日训斥,昨日惩处了几个军令司的人,算是小惩大诫、杀鸡儆猴。不过陛下对于邢刚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好,只怕今日又少不了一通为难。”

曲容斜靠在榻上轻哼了一声:“原也难怪。邢刚的确是不开窍的厉害,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顺着皇兄的意思把这件事情办了。皇兄大好的计划,被一个邢刚就给拖住了,皇兄当然看他不顺眼。”

杨定平皱眉:“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曲容点点头,又问道:“屈淮呢?他怎么样?”

杨定平道:“屈淮最近也很忙碌。我坐镇长安不得离开,屈淮就带人前往了寻州探查是否有余孽存活。昨天带队出发,现在想来是到了。”

曲容拿起手边的书卷递给杨定平:“你看看,这是我找出来的。”

杨定平不解的解开卷宗,里面详细记录了近几代帝王在位时期所经历的有关刺杀谋反之类的案件。有一些甚至详细的将其事件的历史渊源都追查了出来。杨定平心里一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曲容道:“你看看先帝时那位福昌将军,觉得他当年的旧部现在是否还有侥幸逃过一劫的余党?做了这一次猎山行刺的壮举?”

杨定平把手中的书卷放在桌子上:“没有。福昌将军当年叛乱,意图刺杀先帝不假。但是先帝早就已经将其全族株连带尽。幸存者也全部贬为奴隶,绝无后顾之忧。”

曲容把书卷拿回手中:“那你觉得会是谁?”

杨定平反问:“重要吗?”

曲容把手中的书卷扔在地上,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自己说重要吗?这一次的壮举到底是谁做的我们不清楚吗?可我们有办法吗?你当这位福昌将军是我找出来的?若不是皇兄打定了主意,我怎么会在他身上动心思?你不要忘了,就在昨天,你军令司多达七十余人被斩首,甚至都没有等到秋后。禁军算是轻的,军令司倒是下了重手。刑场的地面到现在都是血红的,怎么也洗刷不干净。你自己说,这种情况还要维持多久?下一个又会是哪里?”

杨定平示意曲容息怒。他也不再语言,曲容说的话也牵动了他的心绪。被斩首的那些人是他的部下,是他的手足,是他的同袍。是他杨定平亲手给了他们负责秋猎安保的职责,是他杨定平亲口下达的命令。但是到最后,也是他杨定平亲眼看着这些人被收押,判决,处斩。就为了帝王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念头,这些大好的男儿,就永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也曾经为大梁抛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沙场立功。可到最后,却只能是乱坟岗上一具白骨,连入土为安都是奢望。

自从出事起,杨定平就一直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冷静的送别屈淮,冷静的承担梁帝莫须有的怒火,冷静的看着那些手足同袍被斩首,冷静的照顾着那些没有被牵连的人,冷静的继续着三家的人手安插。但是他也是人,心怎么可能不痛?他看着那些上一刻鲜活明亮的眼睛转瞬之间就变成逝去生机的证明,他怎么可能不悲伤?就算他再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如同往常,但是心里一滴滴在往下滴的血,骗不了自己。

为这样的君主,值得吗?又或者说,自己一直以来在乎的,是这大梁的君主吗?

忠君,护国。世间,总难得双全法。

曲容冷笑道:“还不止如此吧。杨定平,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今天你所上的奏折里写了些什么。面对这样子的君王,我们却大加赞扬他的仁爱,赞颂他没有在军令司斩首那些人的家眷里施行奴制,代替已死之人对他感恩戴德。杨定平,你告诉我,这重要吗?”

杨定平扬手一拳打在桌子上,曲容清楚的看到杨定平手掌下蔓延出来的痕迹。鲜红而富有活力一如那些逝去的生命。

“我能怎么办?他是君王!”

“享有君王的权威却不履行君王的职责,他凭何称之为君王?!”

杨定平怔怔的看着曲容:“长公主......”

曲容站起身子:“你做的没有错。他享有君王的权威,你就要给他想要的。若是你不管不顾,势要讨一个公正严明可以昭告天下的说法,就是自寻死路。到那个时候,你连为活着的人提供保障的能力都没有。但是我绝对不承认,这个人就是君王!”

杨定平苦笑:“不管我们承不承认,他都是君王。”

曲容道:“有些人纵然一生未曾称王称霸,但提之以其名,当无愧为君。有些人纵是冕旒加冠,龙袍黄裳,提及仍是不屑。一个君王,若是连他的臣子都对于他怀疑,那么敢问他的君王之位,还能坐住多久?若他真乃不世的明君,必逆天下愚昧人心之所行,我等何妨鞠躬尽瘁?然其可有此能?”

曲容努力平静下心绪:“你说得对。无论我们承不承认,穿上那龙袍,他就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我们没有改变这状况的能力之时,就只有委曲求全,在夹缝之中生存。但是我们必须记住,我们效忠的,不是他一个,是大梁世世代代先人的努力。我们报效的,也不是他一个,是这个大梁,生我等、育我等的大梁。”

杨定平把手从桌子上移开:“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试着和邢刚接触。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司马兴义最近可没有一点息事宁人的意思,国师也很难办。”

曲容扬眉:“让他们争。别看现在新旧交替正热闹,到最后不还是均成嫁衣裳。靳清要干什么就让他干,司马兴义的动作我们也不拦着。镇北侯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哪里有功夫管这些。”

杨定平轻描淡写的将扎进手掌的木刺清理出来:“镇北世子明日会去平南王府慰问高华郡主,长公主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