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几处早莺争暖树

 圣驾回銮之后，长安城刚刚平静下来的局面就有如平静许久的海面上突如其来的巨浪，之前不声不响，一旦爆发，就揭起万丈波澜。

大梁皇帝在秋猎时被人行刺，禁军不知死伤多少，平南王府掌权女将之一高华郡主重伤，却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无论是对于皇家威严还是大梁朝纲，这都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挑衅。所以在圣驾回銮之后，粱帝的怒火，也烧遍了整个长安城。

刑部与大理寺，军令司与禁军，这文武两个部门，极少数的同时达到了通力合作，互通有无。邢刚、赵坤、杨定平、屈淮、叶航......几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带领着他们手下的团队，已经在整个长安乃至于整个大梁，布下天罗地网，势必要给粱帝、给大梁、给天下一个交代。好在皇天不负，在经过长达近半月的调查之后，这些人终于是发现了端倪。

邢刚将手中的卷宗毫不留情的扔在刑部下属官员的脸上，指桑骂槐的说道：“查查查，你们的脑子是都被门挤了吗？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想着些什么，查了这么多，结果还没有禁军那边结果出得快。陛下怪罪下来，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着？”

赵坤不在意的看着邢刚借着责怪他的手下发泄对于他的怒火。自从两个人说开了之后，邢刚也会有意无意的给他找一点小麻烦。所以现在对于邢刚这种级别的挑衅和警告，他已经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邢大人，秋猎场所被外人混入，本来就是禁军的失职。他们自然是卯足了心力，想要将功补过。况且到现在为止，禁军也只不过是清查了自身的漏洞，找出来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陛下也没有因此怪罪大理寺和刑部，邢大人何必如此震怒？还是注意点身子的好。”

邢刚怒道：“赵坤，你是压根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两天陛下的怒火咱们受的还少吗？你想想今天那几个禁军统领的下场。要是咱们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咱们还能好过吗？”

赵坤也知道邢刚头上的压力不小，一边要尽心尽力的解决梁帝交代下来的差事，一边要时时刻刻应对着梁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怒火，还要抽出时间精力来防备着他，自然会心力交瘁。

圣驾回銮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来自上方层出不穷的压力。与此事有关的部门个个自身难保，随时都要承受来自于梁帝的狂风暴雨。层层压力之下，最直接、最失职的禁军和军令司率先开始了对于本部门的排查。而最先取得的成果，则来自于禁军。

禁军和军令司，是直接负责这一次秋猎安保的部门。其中禁军负责的是猎山之上，也就是梁帝的近身保护。军令司负责的则是猎山之下，也就是整个秋猎场所的安全性。这一次外来者进入猎山导致秋猎被迫停止，是军令司失职。而梁帝受惊，圣驾不行，以及高华郡主重伤，都是禁军需要担负的责任。

两个部门办理这一次也在办案手法上取得了一致。无论军令司还是禁军，都选择了率先清查自己部门的失职之人。在军令司还如同一团乱麻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的时候，禁军已经找出了为这件事情负责的人。

禁军统领叶航，是代替包康坐上这个位子的。可以说是屁股还没有在椅子上坐热就受到了革职的危机。这一次禁军能够比军令司先取得成果，倒不是因为叶航下了大功夫真的找到了问题所在，而是在一开始，他就知道应该怎么办。

负责安排猎山的安保之时，屈淮并不在长安。杨定平独木难撑，自然也没有到猎山亲自安排。本来这种事情只要不出意外也用不上他三军总帅亲自出马，只要派几个武官过去和禁军的人一同布置就可以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鬼知道新任禁军统领叶航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自己跑到猎山布置去了。军令司上上下下都以为是这位新统领想要在梁帝面前表现想疯了，自然也没有怎么搅和了叶航的性质，随随便便派几个一般的武将过去走个过场便也算了。这些武将当然也只走了一个过场，重点的安排可全身叶航一手包办。所以现在杨定平也难得的耍起了大爷脾气，天天往叶航身上施压，自己部门则继续走着过场。

叶航还真不是想表现想疯了。毕竟他一个新任禁军统领，正是长安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天天有事没事也能在梁帝面前晃悠，没有必要舍近求远跑到寻州猎山那地方博人眼球啊。他选择自己去猎山安排，自然是得了梁帝的授意。所以这一次清查禁军，自然也是梁帝的人选，他办的事。

梁帝是不动则已，一动必然要彻彻底底的动。前几次虽然也有着类似的机会，但是出于一些考虑，梁帝到底也没有在那些事情上大做文章。这一次就不同了，刺杀梁皇，形同谋逆，梁帝就算是清洗满朝也绝对不算是过分。这一次梁帝清理禁军的方法，自然也不同凡响。

禁军近来可谓是几经转手，一开始的包康还有包康后面的林淼堂，之后也由屈淮接手过一阵子，最后才交到了叶航的手里。而叶航，这个原本在军令司并不得到屈淮和杨定平重用的人，也没有让梁帝失望。自从上任之后，全心全力表现出了自己对于梁帝的忠诚。甚至在上任之后，都没有如同前几位禁军统领一样在禁军中大规模安插自己的人手，这也让他少了几分心疼。毕竟梁帝这一次可不止把矛头对准了以往林淼堂时期或者说包康时期的那些旧部，也对准了屈淮时期提拔上来的部分人选。

屈淮当初代替包康掌管禁军，必然会多有不便，提拔自己信任的人乃至于从军令司调人过来都是寻常之事。而包康掌管禁军多年，要是说在禁军里没有几个心腹是谁也不信的。这一次，梁帝便把矛头主要针对了这些人。就在今天，梁帝便以玩忽职守和看护不严、保护不力、惊扰圣驾等罪名处决了两位禁军副统领，九位队长，普通禁军近千人，有官职犯案者全族为奴，远迁青州。自叶航往下，罚俸的罚俸，赏刑的赏刑。如果不是主要目的是清洗高层，只怕禁军总部门前的血还会更加鲜红。

而让邢刚奇怪的是，梁帝如此大规模的清理高层，是从哪里来的人手接管这些位子？这些天禁军的清洗固然到位，但是接管的人手就更加到位了。接管这些职位的人手原本有的在军令司，有的在禁军被提拔上去，甚至有的在刑部和兵部这种文官部门。邢刚可不会认为，这都是大臣们一时之下就能给出的名单。别的他不知道，刑部上去那几个的底细他可是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最近事事针对赵坤。

原因很简单，提拔上去的，都是赵坤的心腹。而这，实在是让邢刚摸不着头脑。

一直以来，邢刚都以为赵坤是林淼堂暗藏在中立地位臣子中的一员，赵坤也的确表露出了这些特质。但是在梁帝打定了心思清洗林淼堂旧部的时候，赵坤却如鱼得水，这是在让邢刚不明白。如果说是梁帝不知道赵坤是林淼堂的人，但是也没有道理提拔赵坤这么多的心腹上去。如果说是赵坤抓住了机遇运作得好，邢刚总不可能在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所以现在对于邢刚来说，最大的威胁还不是来自于梁帝的压力，而是来自于赵坤身上未知的恐怖。

如邢刚这样子在官场中进退只为了安身立命的大臣，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有什么小动作。他们大多数保持了沉默，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只有在上面有任务分配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才会动用一下心力。但是对于靳清和司马兴义来说，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在原来朝中大局都被靳清牢牢把握，司马兴义插不上任何一手的时候，司马兴义当然什么也不会做。但是在现在这种面临清洗需要大量新鲜血液的时候，司马兴义可就不会那么客气了。而靳清也明白不能把疯狗逼到死胡同的道理，尤其是这只疯狗现在还奈何不了的时候，所以在守住原有基础的情况下，靳清也给了司马兴义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但是司马兴义在此事上的暧昧态度，可就是让长安城中的不少人提心吊胆了。

司马兴义，提拔了不少和镇北侯府有些联系的臣子上去。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是做足了功夫。而梁帝对于司马兴义举荐人才的折子，也给予了高度的重视。这让密切关注着大梁朝局一举一动的人都明白，梁帝，是默许，甚至是在推动党争的进行了。

与靳清以及司马兴义一同动手的，是已经很久没有在文臣部门上安插人手的三家。虽然这个时候文臣部门的换血还没有开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此事做出一些相应的准备。只要时机一到，看准了那一个个位子的人们就会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扑上去，把食物瓜分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