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悬一线

云湘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圣驾在中秋这一天就准备从寻州回銮了。得到的第二个消息，是高华郡主旧伤崩裂了。

圣驾回銮，从未有过如此仓促的时候。但是根据得到的消息，云湘并不怀疑这一年的秋猎一定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下去。但是她实在没有想到，高华郡主这一次所受的伤势会如此之严重，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快，热水。李太医、张太医里面请。”昭华郡主眼中含泪，急急忙忙走出来接了二位在太医院专攻带下医与外伤的太医进入内室，随即里面便传出一阵阵痛呼。云湘守在高华郡主身边，将手递给高华郡主死死握着。

两位须发皆白的太医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大着胆子对站在一边的昭华郡主说道：“昭华郡主，高华郡主伤在小腹。如果不能让臣等亲观伤势，恐怕难以对症下药。”

云湘急道：“我通晓医理，能不能帮忙？”

“这,,,,,,”二位太医犹豫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直说。高华郡主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如果不是她常年习武，此时只怕早就疼晕过去了。就算如此，一路上车马劳顿，颠婆苦楚，也让她的伤势更加严重。

“混蛋，看就看，老娘撑不住了，再不看出事老娘怎么办？”高华郡主好容易提一口气说一句话，立马牵扯到伤处。这一次她连痛呼都没了力气，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几声呻吟。云湘一咬牙，伸手解开高华郡主腹部的腰带，将路上匆忙裹好的伤布解开。

张太医精通外伤，急忙仔细观察。却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问道:“这伤是何时形成？至今多久，复发过几次？”

云湘看着高华郡主腹部还在渗血的伤口，也顾不得许多，回答道：“这伤是五月左右那一次南境战事之中留下的，距今少说也有快四个月了。”昭华郡主缓过一口气，顺着云湘的话头说下去：“这伤这么厉害的复发是第一次，但是之前只有动怒过甚或者牵扯到伤口，高华腹部也会疼痛，只不过她一直能够坚持，就没有太过留意。”

张太医伸手在高华郡主腹部按了几下，说道：“这伤应该是刀伤。本来不算严重，但是最开始的时候一定没有仔细护理过，事后也没有好生调养，所以留下了病根。这一次是外力刺激加上运动过度，所以便撕裂了，情况比第一次要凶险太多了。”

云湘急道：“先不说这伤为什么撕裂，你倒是说该怎么办啊？”

李太医将手附在高华郡主手腕上号脉，神色复杂的与张太医交流几句。此时高华郡主已经不再强撑，倒在了云湘怀里。他乃是带下医，本就是专攻女子病症。此时他与张太医两人联手诊断，对于高华郡主伤势的治理方法便心中有数。

云湘稍通医理，自也知道高华郡主这伤麻烦。她与招呼郡主对视一眼，喧宾夺主的道：“两位太医大可直说。”

张太医率先道：“高华郡主伤势凶险，没有保险的法子。按照老臣之见，只能动用刀石之法，许还保得下命来。只是......”

李太医倒也不怕事，接过张太医的话头：“只是这样一来，势必损伤肌理。高华郡主日后，恐怕再难生养，就算每月月事，也会有些苦头。”

昭华郡主顿时便有些慌张，却很快稳定下来：“那二位太医，此法能否保住性命？”

张太医道：“郡主，这是我们目前最有把握的法子了。”

云湘心里一狠，道：“就这么做。你们准备动手，我帮你们。”昭华郡主没有犹豫太久，终于还是做出和云湘一样的决定，带着屋内其余不相干的人走了出去，让两位太医对高华郡主诊治。

昭华郡主来到院子里喘息着平复心绪，就听见前院有人通报道：“殷华郡主到。”殷华郡主虽然早就已经出嫁，但是平南王府众人依旧称其为郡主。昭华郡主心知姐姐必然得到了消息，只得眼含热泪的迎了上去。

“昭华，高华呢？高华怎么样了？”殷华郡主不比昭华郡主几经生死，此时更是不堪。一看见昭华郡主，便是先忍不住痛哭起来。捶打着昭华郡主的肩膀，哭诉道：“我叫你们一个一个好好在家呆着，你们就是不听。现在一个个都要出事，要是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

昭华郡主勉强平复心绪，既担心着妹妹又挂心着姐姐，也是十分不好受。她又忧心姐姐情绪激动之下失言，更是不敢怠慢，扶了姐姐在一旁坐下，安慰道：“长姐放心，父王母妃英灵在上，必然保佑高华平安无事。现在太医已经在为高华诊治，姐姐千万不要伤心。”

殷华郡主大怒的又打了昭华郡主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不快告诉我！”

昭华郡主心里明白殷华郡主今天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只得解释道：“我们原本已经开始狩猎，却没有想到有人想要刺杀陛下。最后余孽反扑，用袖箭伤了高华。高华看错了位置，躲闪不及，便伤到了旧处，现在旧伤复发。”

殷华郡主问出自己最关心而昭华郡主却没有说的问题：“那太一怎么说？”

昭华郡主狠狠的吸了两口气，她自己现在也心绪难平。却也知道殷华郡主遭受不起刺激，值得劝慰道：“长姐，我心里很乱，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您先下去休息。等到高华这边稳定了，我再把详细情况告诉您好吗？”

殷华郡主心急如焚，抬手就要去打昭华郡主。却看见昭华郡主眼中哀求之色，终究是不忍心。怒哼一声拂袖而去。昭华郡主一口气稍松半分，就听见身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既期待又害怕的朝着身后看去，李太医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昭华郡主赶忙走上去问道：“李太医，舍妹到底怎么样了？”

李太医叹口气：“我现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张太医在为高华郡主处理伤口，我就准备出来开个方子，日后让高华郡主慢慢调养。虽然高华郡主日后定然生育无望，但是也尽力让高华郡主每月少受些苦楚。只是这些日子必须在床上静养，才能稳定伤势。具体的还是等着张太医出来再和郡主细说吧。”

昭华郡主面上浮现喜色：“李太医，照你这么说，高华的命算是保住了？”

李太医点点头：“原本高华郡主这一次伤势不轻，从寻州回来又一路快马加鞭，路上吃的苦头也是不少。但是好在高华郡主体质强于一般女子，又有屋里那位姑娘在我们没来之前用药稳住了伤势，高华郡主才没有了性命之忧。”

昭华郡主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云湘的问题。平南王府在长安通晓医理的女眷就只有云湘一位。一开始李太医和张太医又不是今日当值的太医，一时半会请不到。昭华郡主没了办法，长安城内的医女她更是不放心，只能去铜雀楼叫了云湘过来。现在李太医无意间提了一句，倒是让昭华郡主看到了麻烦所在。

只是这个时候高华郡主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故而昭华郡主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思。她匆忙派人带着李太医下去开方子，自己继续留在屋门外等候。

就在昭华郡主等的望眼欲穿的时候，房门终于是再一次被打开了。这一次走出来的是张太医，昭华郡主迎上去，问道：“张太医，高华怎么样？”

张太医回头看一眼房门：“静养一月再下床活动最好。待会臣再开一张方子，配合外敷的药膏一起，会对高华郡主的伤势有好处。如果可以的话，日后最好也不要再与人交手。每日换一次药，具体怎么操作，臣已经和屋里那位医女交代清楚了。只是昭华郡主千万要有心理准备，将来高华郡主想要生儿育女，可就不会太容易了。就算是勉强有孕，只怕也只会是凶多吉少的局面。”

昭华郡主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花：“谢谢张太医和李太医了。只要高华没事，就是万幸了。”

张太医理解的点点头，示意昭华郡主这个时候可以进去了。昭华郡主也不再客气，直接迈进了屋门。

云湘帮高华郡主将衣服穿好，昭华郡主走进来，轻声问道：“高华怎么样？”

云湘把床上遗留的药膏收拾下去，床铺明显已经重新铺过，看上去很是整洁。

“现在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只不过她强撑了一路，刚刚又用了麻沸散，所以应该会睡上一段时间。之后也要好好调理。”

昭华郡主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妹妹：“我真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办。平南王府这样子的家世，她日后若是无子，将要如何立足？”

云湘拿起棉布为高华郡主擦擦手，问道：“郡主想要听真话，还是想要听想听的话？”

昭华郡主看了一眼云湘：“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