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宰相危
事实证明，只要肯用心，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们也不是毫无用处的。至少在有了明确的方向之后，他们在一月之内就交出了粱帝想要的答卷。
邢刚和赵坤垂首站在粱帝下方，两人不时对视一眼，他们很清楚，这一个月以来刑部都查出来一些什么。大理寺和刑部的分配一向明确，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刑部掌法律刑狱。若查重案，则由两部同时派人进行。现在案子已经查完，只等大理寺与刑部两司同并，盖棺定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粱帝会不会下定决心舍弃了林淼堂这一颗棋子。
邢刚偷偷的看了坐在上首的粱帝一眼，随即在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与赵坤都是保持中立的官员，要不然也不会把大理寺和刑部搞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这一次去查林淼堂的事情，他和赵坤都没有什么大的压力。但是等到这件案子一办完，恐怕什么都不一样了。
赵坤原本就是刑部尚书，但是邢刚却不是大理寺的官员。京兆尹本是治理京畿地区的三位官员之一，如今却要间接地执掌大理寺，其中自然有所原由。
虽然粱帝当初在划分掌管势力的时候，给靳清和林淼堂分别掌管了不同的部门，但是这些部门，可不会乖乖的粱帝怎么分他们跟着谁。所以就会出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靳清不能完全掌控六部，林淼堂也不能顺利掌控其余文臣部门。
所以在林淼堂与靳清两人争夺大理寺不相上下之时，粱帝便以大理寺卿暂时无人胜任为名，将大理寺划到了邢刚的管辖范围。自从接手大理寺一来，邢刚尽最大努力左右逢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从这一次林淼堂所做的事情来看，邢刚的平静日子，只怕不会剩下多少了。
粱帝一把把手中的奏折摔在龙案上。邢刚赶紧停止脑中的思绪，和赵坤一起跪了下去，口中高声道：“陛下息怒。”
粱帝怒道：“你们自己看看这林淼堂都背着朕做了些什么。当初是全忠和包康，朕只不过是小惩大诫，已经放过他一马了。现在呢？勾结外邦，贩卖物资，还是朕明令禁止的物资。铁器、海盐、粮食，然后年年和朕说赋税不足。你们告诉朕，这要朕怎么息怒？”
邢刚心说赋税不足怎么可能是这个原因，林淼堂的贸易就算牵连再大，也只不过是几个州而已。但是大梁却是各处都赋税不足，这绝对不止是这个原因。但是现在邢刚并不敢去触犯粱帝的龙颜，他乖乖的闭嘴，让粱帝自己发泄。
赵坤却没有选择沉默，他恭声道：“陛下，臣以为大梁现在已经与天狼部落结盟，我们并不适宜在此时追究此事。”
粱帝拿起一本奏折砸在赵坤头上：“那朕就直接放过林淼堂不成！”
邢刚诧异的看着赵坤，不明白一向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出头的赵坤这一次怎敢在粱帝的气头上说出这句话。他突然明白过来，六部之一的刑部，并不是一定要明哲保身，维持中立的。
林淼堂最大的过错，不是为了私利与天狼部落交易。而是这交易，让粱帝感受到了危险。一个当了那么多年皇太子最后还要靠人夺得皇位的人，对于一切他掌握不了的事物，有着本能的忌惮。但是他有着无上的权利，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这些危险消失。却不知道，手中的权力越是简单而不生荆棘，就越容易对人拱手相让。
赵坤也知道此时梁帝还在气头上，而且这种事情本来也轮不到自己与梁帝商议。他只得讪讪地闭嘴，等着梁帝的决定。
果然，梁帝在发了一通火之后，还是让邢刚与赵坤两人出去了。
邢刚走出议政殿，立刻拉着赵坤的袖子走到一边:“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赵坤把袖子从邢刚手里抽出来:“没什么意思，就是和陛下说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
邢刚发怒:“你当我是黄口小儿，可以让你这般糊弄？你快快告诉我，你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赵坤冷漠的看着邢刚:“邢大人，良禽择木而栖。现在所依之树将倒，我怎能不为自己打算？”
邢刚道:“林淼堂是什么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想要打他的主意，捡他的便宜？我只怕你是找死。你找死便你找死，我只拍被你牵连。”
赵坤道:“邢大人，你高风亮节，自然不如我这么下贱。但是您也体谅体谅我的不容易。在官场里沉浮几年了，我再不为自己打算，还有出头之日吗？”
邢刚几乎激动的要疯了，他压抑着声音，避开守卫人的目光，朝着赵坤低吼:“你想要博一个青云直上，我不想。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几年待着一家子回到山州老家，我在这官场里呆够了，我厌倦了，我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林淼堂的事情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处理方法。你若是要硬插一手，我只怕你会陪上整个大理寺和刑部。你在刑部怎么闹腾我不管，我只要大理寺安稳，我安稳，你明白吗！”
赵坤伸手安抚激动的邢刚:“邢大人何必呢？现在的大梁一片污浊。我正是为了救民于水火，挽国于危难才这么做的，刑大人怎么能不支持呢？”
邢刚几乎要爆发了，他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要怎么样我不管，不要牵连到我。”
赵坤很为难的看着邢刚：“刑大人，你也知道这不可能的。大理寺现在与刑部同气连枝，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大理寺呢？”
邢刚暴跳如雷:“赵坤，我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只要一家安稳，不想过你这种日子。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让你知道，我这京兆尹还是有点做用的。”
赵坤继续宽慰:“邢大人，你何必呢？”
邢刚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用脱罪的方法让林淼堂看重你吗。现在林淼堂失势已经是必然。你不就是看上了林淼堂手中的那些势力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林淼堂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把手中的势力交给你？”
赵坤此时依旧保持着风度:“邢大人，不如你我联手？若是成了，好处自然有邢大人一半。若是没有，我们也没有什么风险吗。”
邢刚拂袖:“是吗？如果真的要开审，这案子最后的审理一定是大理寺的事情。那个时候万一出了问题，是谁的责任？赵大人，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赵坤不语，转身离去。
铜雀楼。
曲容沉默的在云湘的屋子里来回走动着。她已经近一月没有来到这里了。日复一日的礼仪训练，让她现在来到这里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杨定平坐在一边看着她。曲容沉默的来到几案前坐下，看向一边的昭华郡主:“代为那里怎么样了？”
昭华郡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不确定。”
曲容转过头:“要尽快，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杨定平道:“林淼堂那边怎么样了？”
曲容道:“他已经触动了皇兄的逆鳞，自然讨不了好。但是现在碍着天狼部落的面子，皇兄未必会以这件事情直接处置他。但是可以确定，林淼堂在此之后必将被皇兄所排斥，再难获得权利。就算是我们不动手，皇兄也不会继续让他身居高位了。而且这也是一个提醒警告天狼部落的机会，皇兄一定会杀鸡儆猴。但是皇兄会以什么名义，我就不知道了。”
杨定平皱眉:“可是现在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我们能不能出手，加速林淼堂的倒台？”
曲容摇头:“不可。林淼堂现在在皇兄心里已经是死罪，皇兄自然会安排着动手。如果我们抢在皇兄之前，固然得到了速度，却会引来皇兄的怀疑和猜忌，实在不划算。如果我们推波助澜，皇兄日后难免不会怀疑猜忌我们。这是皇兄一个人的戏台，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昭华郡主问道:“用不用我和天狼使馆联系一下，探探他们的意思。”
曲容心知现在的天狼使馆是什么人做主。她否定了昭华郡主的想法:“不需要。这件事情天狼部落只不过是推出来顶罪的而已，最核心的地方依旧在渝国身上。探天狼部落的口风没有任何用处。对了，平南王府有没有查到渝国那边纪王的消息？”
昭华郡主回想一下，说道:“我们的人传递回来不少消息。明面上看，纪王的叛乱此时应该是进入了僵持阶段。但是从粮草消耗和兵马调动来推断，事实并非如此。”
曲容道:“如此看来，平南王府与长公主府的推断应该是一致的。纪王叛乱，应该已经到了尾声。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一次纪王叛乱的人马达到了五十余万，集结了不少势力。如此庞大的队伍，并不适宜全灭。最好的办法，恐怕就是诱之以利，引发矛盾进而分化，最后招降。现在开来，用不了多久，渝国就可以腾出手来了。屈淮那边怎么样了？”
说道屈淮，杨定平不由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从屈淮到了那边之后，就没有一点消息在特意的传达到军令司。据说他除了和高华郡主联系以外，不曾与任何人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