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表立场
“凉州和湖州的事你们准备怎么办？”昭华郡主毫不拖拉，一坐下直奔主题。凉州和湖州就是这次换防事件的两位主角，她这句话是向屈淮和杨定平问的。曲容也睁着美眸看着两人。
“不办，什么也不办。”屈淮态度坚定。
“没错，是什么也不能办。”杨定平附和屈淮。
“夫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我看你们两个不是什么也不办，是不到办的时候，现在是在创造条件，等着最后一言定乾坤呢。”曲容直接说破杨定平和屈淮二人的如意算盘。
“不错，是不能争。现在争了，将来就落了下风。现在不争，将来才能无人可与争。”杨定平微笑回答。
“杨帅的意思是要趁这个时候提变法？”毕竟是在人前，昭华郡主还是改了称呼。
屈淮冷笑：“哪有那么容易，我看我们那我陛下到现在为止还想的是削藩，变法两个字在他那进水的脑子里可还没什么地位。现在只能一步一步来，能说动他改革军政我就感激不尽了。”
“改革军政也没有那么容易。长公主，有没有准确的消息，大梁的国库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杨定平对于此事的态度和屈淮一样不乐观。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大梁国库里的确切数字我也不清楚。但是这两年赋税不足，商业发展不好，粮食也没有多少储备，支持个军政改革可能没什么问题，但是想一想将来那场必不可少的战争，大梁的国库实在不充裕的厉害。而渝国与我们的情况正好相反，他们发展商业已经多年，国内又修建了大量运河用于商业，经济基础雄厚。这次渝国变法固然耗费了一些钱财，但对于渝国雄厚的资本来说还算不上什么。一旦开战，恐怕渝国光凭物资就能耗死我们。”曲容给出杨定平意料之中的答案。
杨定平哑然，钱也许是个很庸俗的东西，但绝对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不论是军政改革还是举国变法，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都白日做梦。不说别的，现在各州军纪败坏，军饷克扣，导致军心不稳，军纪不行。想要改变，没有钱粮安抚就是扯淡。但他们也必须从长远考虑，最起码将来开战不会让渝国把自己耗死。
“这个倒是有个法子，反正陛下也认为将来会与渝国开战，那么把渝国的经济实力和大梁的做一下对比，他自然会开始大力发展商业。”昭华郡主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为难。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各地的封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各州的生意往来虽有，却很少主动上交赋税。就算是派人讨要，也往往是要十给六的结果，贸易上没有什么法子了。农业也是如此，奴制不废，我们就缺少劳动力，而仅有的劳动力也因为粮食全部都要上交州王而缺少积极性，农业发展也是困难重重。其余的就更是麻烦，不废奴制，就不要想着经济能够发展。而一废奴制，各地州王的利益就大大受损，直接危极根本。这样的话，与其说是废奴制，倒不如说是为废分封做准备。各地州王如何能同意？这还只是最表面的东西，里面一层一层，种种问题，不变法不能解决。昭华郡主应该也知道平民生活的不易，终日劳作却不得果腹，如何能发展经济？这些年国库最大的支出，恐怕就是赏赐屈元帅这样爱财的大臣了。”曲容为昭华郡主解释到。
“农作物不是有奴隶耕作吗？怎么会这样？”昭华郡主仍有疑问。
曲容再次回答道：“各州奴隶的数量都不一样，有的州多，有的州少。少自然不行，多却也是麻烦。奴隶多的地方所有的活自然都是奴隶在干，那么平民就没有谋生的机会，他们同样受苦。奴制不废，大梁的经济和民生始终得不到发展。”
曲容一番话说下来，其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也不需要曲容再去废力解释。昭华郡主叹了口气，她也明白其中道理，大梁在变法上已失先机，想要后来者居上更是不易，而若真的废了分封，平南王府又要怎么办？若不变法，大梁已经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马上就要落下，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梁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看屈淮和云湘，现在的屈淮，可以让平南王府托付性命吗？高华来了也好，两个人商量，自然比她一个人要好得多。
“好了。”屈淮看了看昭华郡主的神色，伸了个懒腰：“变法一事势在必行，但也不能太过急躁，根基若不扎实，便是个豆腐渣工程，迟早也是完蛋。虽然变法已经迫在眉睫，但是现在还是一步一步来，想办法先改了这要命的军政再说。”
“御史台这两天已经吵翻了天，这次与以往的党争不同。以前不过是两党中御史台的人折腾，现在御史台却是全军出动。两方人马互不相让，以前那些保持中立的这次也加入了战局。那些中立之人要么就是真的清高不愿党争；要么就是想要两边都不得罪，求个平平稳稳，安身立命。前者自然是选择为国为民，跟着国师一党的人主张严惩；后者则是大势所趋，不得不做出选择，总想着投机取巧，立场实在说不上坚定，根本就是墙头草一堆，随风便可以两边倒。”知道昭华郡主不能列朝，杨定平与屈淮最近又都不能过分关注这些事情，曲容只能把长公主府得到的情报说出来。
“宫里怎么样？”杨定平很清楚御史台现在吵成什么样都没有用，真正的决定权永远在梁帝手上。
“皇兄可不像你们，能够撒手不管。他既然不想让此事被轻易揭过，当然就不能不见那些臣子。每天从上朝起就要接受一堆臣子的狂轰滥炸，他又不愿意现在就下了结论，只能使用拖字决，实在被烦的不行了就往后宫一躲，大臣也不能进后宫在他耳边唠叨，只能由着他。”曲容语气无奈。
屈淮冷哼：“看到问题就止步不前，遇到麻烦只知道一味躲避，从来都不主动思考怎么解决问题，就等着别人的结果出来他再照搬，能做成什么？且不说渝国有没有应对这次纪王叛乱的准备，就算有，渝国的情形与大梁完全不同，渝国能用的方法大梁就一定能用吗？”
“陛下没有魄力我们早就清楚，否则也不会桩桩事都拖那么久，我们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陛下有点果断呢？”杨定平皱眉。
屈淮冷笑：“我还是祝愿陛下早登极乐吧。”
“屈淮。”杨定平无奈的喝止屈淮的大不敬之语。
屈淮白眼一翻，双手一摊，不与杨定平浪费口水争论，起身扑到床上拉过被子就睡。曲容顿时深感头疼，杨定平和昭华郡主是回避问题，屈淮是懒得废力争执，这怎么可能做出个结果？如果到现在都不能直面这些问题，那么别的也不用说了，都是空话。她烦躁的揉揉额头，用茶水压下心里的火气，她很清楚面对这三人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她说破嘴皮都难让这三人回心转意。
杨定平在性格上其实和梁帝有共通之处，那就是关键时刻手段狠辣，平常时间顾忌太多。曲容深知杨定平的性格和德行，此时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拿眼神示意云湘，准备换个突破口。
曲容对屈淮没办法，不代表所有人都对屈淮没办法。云湘走到床边，伸腿踢了踢屈淮露在床外面的小腿：“起来！”。屈淮不理她，自己把放在床外面的腿收回来，把头埋在被子里，看也不看其余人一眼。
云湘怒了，不过她很清楚在这个时候怎么对付屈淮。屈淮不是不知道自己任性，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她只要给屈淮一个台阶下就好。屈淮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分不清轻重缓急。
“起来，你没拖鞋，别把被子弄脏了。”曲容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情况，赶紧就着云湘的话往下说：“宗亲这些年来往梁宫的时间和频率长公主府已经有了眉目。”
接收到两种不能再在床上躺着不动的理由，屈淮马上翻身坐了起来。两只手飞快的把鞋拖了，盘膝坐在床上，看着曲容：“长公主查到什么了？”
又避开问题，这个观念达不成一致，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可能有效的解决。曲容气的一拍桌子，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与这几人争吵。把袖子里的一张纸递给屈淮，自己回头看着杨定平和昭华郡主。
“二位，现在我们有两个问题是必须要直面的。一是平南王府的问题：若要变法，分封不得不废，平南王府的封地若是不能由别人接手，那就想办法争取平南王府封地的第一位州史。不废分封，其余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二是我皇兄的问题：皇兄昏庸，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我们且不说变法会受到什么样子的阻碍，大梁至今无法变法，不就是几代君王都没有为变法做准备的缘故吗。渝国有今日的变法，不知道是多少君王苦心孤诣，励精图治才有的。可我们大梁几代君王都没有做出长远的考虑，以致于我们现在对比渝国在哪里都不占优势。我们已经失去了缓缓图之稳扎稳打的机会，唯有兵贵神速一条路可以走。任何的拖延都会导致最后的失败，如果皇兄真的成为了变法的阻碍，杨总帅能不能下定决心？”曲容目光逼视着昭华郡主和杨定平二人，她这是在逼着杨定平和昭华郡主表明立场。
“长公主，那可是您曲家的江山，那可是你自己的皇兄。”杨定平不敢置信的看着曲容。
曲容嗤笑：“这江山今日姓曲，明日就有可能姓安。若无破釜沉舟的勇气，这大梁王朝的覆灭就在转眼之间。这世上从来没有万全的办法，都不过是在所付出的代价之中寻找到最少的那一个罢了。若是皇兄真的执迷不悟，难道你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大梁王朝覆灭在他的手上吗？”
杨定平不语，屈淮也没有去看曲容递给他的那一张纸，而是仔细观察着杨定平与昭华郡主的神色。昭华郡主深吸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茶一口灌下，一双美眸里了无生机。良久，昭华郡主终于平静，她抬头看着曲容：“昭华明白长公主的意思了，还请长公主给平南王府一些时间。事关重大，昭华必须与平南王府其余人商量才能做出决定。还请长公主马上安排，让平南王府尽快接触代王。”
曲容看着昭华郡主道：“代王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而我们都不能暴露，只能由你昭华郡主自己去接触，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选择一位皇子扶持足够的理由。我自然不用说，杨总帅与屈元帅都是武将，他们只要不犯错，将来无论哪一位皇帝登基他们都会成为梁帝的左膀右臂，他们没有任何必要去扶持皇子争位。只有平南王府，这个面临着削藩的王府才有依附新皇的必要性。”这就是刚刚曲容想要对昭华郡主说得了，只是话题被转移，所以曲容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曲容说的没错，大梁王朝的官员分为两种，一种是家族显贵，自然可以入朝为官。另外一种就是凭着本事参加科举，金榜题名。而武将这类型的官员，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不容易培养出出色的人才。屈淮和杨定平都是凭借着军功或者出色的能力才身居高位，其余平民怎么能比拟。所以对于屈淮和杨定平来说，无论将来哪一位皇子登基，他们的地位都不会受到威胁，因为新帝手上绝对没有可以顶替他们二人的人。而扶持皇子登基，成王败寇，风险实在太大，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得不偿失。只有平南王府，是必须要投靠一位新帝以求自保的。
“长公主，代王不比我们。他出身显贵，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牢牢盯着代王府，我想要和他接触，是难上加难，还请长公想个办法。”昭华郡主放下身段，无奈的对着曲容说道。
“皇室子弟，人人都是如此。但是他们也有着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我只能帮着郡主联系到代王，其余的还要看昭华郡主自己。”曲容此时心里也不舒服，说话免不了少了几分柔和。
昭华郡主正要说话，杨定平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住她的手，在她手掌上写了一个“南”字。昭华郡主恍然大悟，朝着曲容问道：“长公主能否帮忙，把代王约到南华寺，昭华自有不被别人发现而与代王联系的方法。”
“南华寺……”曲容思索一阵：“我可以让昭华郡主直接与代王妃取得联系，代王妃自然会把消息传到代王手里。”
“好，多谢长公主了。”昭华郡主对着曲容颔首示意。曲容低头回礼，之后又看着杨定平：“杨总帅呢？”
“我还要再想想，眼下我们还是先讨论如何改革军政吧。”杨定平与曲容不同，曲容从小看到的是殷王篡权夺位的野心，自然对于这种事情没有多少排斥，而杨定平小时候跟着夫子学习，一直被教导忠君，哪里能这么快把想法变过来。
曲容也知道问题所在，知道不可能逼着杨定平现在给出答案，她看着杨定平和屈淮：“你们不是对于如何推动军政改革已经有想法了吗？我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你们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有什么需要的列单子给我，我派人准备。”
屈淮笑：“我就喜欢长公主这份爽快，那么现在我们不如来看看这个吧。”说着，他杨了杨手中的纸，这才是最重要的重头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