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辛苦一遭计未成

高华郡主一枪朝着眼前人胸膛刺去，回招又把枪尖送上右侧人的脖颈。一把长枪如同暴雨梨花，迅疾如同雷电破空，力道变化如同鬼魅附身，一时间松狂滩摩尔部竟无能阻她之人。

这与先前几次战事不同，花招小计在这种大规模战场上完全起不来作用。两军冲势迅猛，交战又难舍难分，弓箭手现在毫无半点用处，只能放弃弓箭，拿刀枪作战。

天狼部落从自己老巢一直打到这里来，战力折损不少，虽然也有些被吞并的部落送上了战力，但终究是杯水车薪。高华郡主有意在这场战事里磨练磨练常驻军的精锐，争取他们日后能在战场上发挥大作用，也没有带多少人来。因此，就算在松狂滩摩尔部的粮草已经消耗殆尽，人力已经大打折扣的情况下，天狼部落也没有一下子就占上了多少便宜。

高华郡主很清楚在这种被逼入绝境的状况之中会发生什么，松狂滩摩尔部的人会认定这是整个战局的决定之战，必然倾尽全力。天狼部落现在参与战斗的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地方，本就难以保证齐心，她和乌玉穹又都不了解这些人的作战方式，指挥起来并不多么得心应手，只是凭着乌玉穹的权威和她的兵法周转指挥而已，兵将根本不能相达。

但在高华郡主的认知里，这只是麻烦，绝对算不上困境。

昨夜她已经与乌玉穹商议好，她为先锋，此时两方短兵相接不过片刻功夫，高华郡主已是按耐不住。她身为前锋，手下之人自是必须得心应手，平南王府此次来了三千多人，再加上乌玉穹特意派出帮忙的狐鹫部，手下共有精兵八千，此时高华郡主伸手一扬，常驻军立马有人挂起一面青龙帅旗，上书一个“高”字。

这两天和天狼部落一起作战，高华郡主一直遵循着草原上的风俗，从来都是与天狼部落的将领一同出击，未有半点异处，此时她自己的帅旗一打，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两军交战，一面帅旗升起的不仅仅是主帅的标志，更是全军军心所系。之前南部狄戎与平南王府的那场大战之中，这面帅旗可是大放异彩，此时帅旗迎风而展，不仅松狂滩摩尔部，就连天狼部落的人也有几分浮动。

高华郡主长枪一指，带着人直插松狂滩摩尔部大军，青龙帅旗所至，岂有停顿的道理。八千精兵如同利刃，以常驻军为主力，如同撕开天幕，疾速劈向松狂滩摩尔部中军主帅所在之地。杀声震天响起，高华郡主所率之军锐不可当，立马便为乌玉穹打开了前进的道路。

乌玉穹哈哈大笑：“没想到高华郡主还真有这本事，儿郎们，不让把平南王府的人把咱们看扁了，杀！”

天狼部落草原狄戎，个个都是血性男儿，听乌玉穹这么一说，哪里有不热血沸腾的道理。十万人三七分开，七万人弯刀齐挥，大吼着冲向松狂滩摩尔部中心腹地。余下三位人则分别迎上被高华郡主冲开的东西两侧人马，以防被松狂滩摩尔抓住时机，一举合围。

松狂滩摩尔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刚刚还是个旗鼓相当的局面，谁能想到高华郡主竟然有如此之大的爆发力。一下子生生将温水煮青蛙变成了火山爆发，来势迅猛至此，不过几下功夫已快要冲到他面前。

故平南王多女少子，等到王妃生下高华郡主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于是从小便把高华郡主当成男儿教养，兵法武功一一悉心教导，没有半分遗漏。直到平南王老来得子，得了幼子季承，这才准备养一养高华郡主身上的女子气质，却发现已经改不回来，还让高华郡主自发的把女子气质和男子教养中和了一下，鬼知道出来了个什么东西，反正和平南王前后都期望都不一样就对了。于是可想而知，高华郡主与普通女子的不同，表现在了什么地方。

此时迎战高华郡主的松狂滩摩尔尤其有此感触。

现在高华郡主已经把他的人朝着两边冲开或者斩杀，高华郡主为了轻便快速，并没有准备箭矢，否则此时就是绝佳的放箭时间。而这个道理对于松狂滩摩尔来说同样适用，只不过他手里没有箭矢这种在南境草原上觉得称得上是稀缺的东西，所以只能和高华郡主直接对战。他没有想到的是，高华郡主放着一大堆跟他比起来的软柿子不捏却直奔他这块硬石头而来。

高华郡主长枪如电，顷刻间已与松狂滩摩尔过了几招。松狂滩摩尔所用乃是草原常见的弯刀，适合近身而战，奈何高华郡主却是使用长枪的好手，逼得他一时间只能抵挡，毫无反击之力。

乌玉穹看见高华郡主直接迎战松狂滩摩尔，已经是一口气悬在了嗓子眼上。若是让高华郡主这个梁朝将领死在他天狼部落的战事之中，他的那点心愿就彻底破灭了。现在看见高华郡主并不凶险的样子，他才稍稍放下一口气，在他心里，始终对高华郡主这位女帅的能力有所怀疑。再加上以他对松狂滩摩尔此人的了解，此人应该只是因为兵器之故暂时被高华郡主压制，一旦他缓过气来，也不知道高华郡主扛不扛得住。

“高华郡主，你先到那边去解决那几个孙子，松狂滩摩尔这王八羔子交给老子来。”乌玉穹大喊着招呼着高华郡主。

“滚你奶奶的乌玉穹，松狂滩摩尔是我的，你少跟老娘抢！”高华郡主一点都不领情，忙里偷闲回敬乌玉穹一句，一枪又朝着松狂滩摩尔胸口刺去。

乌玉穹嘴角一抽，几下解决几个不要命的东西，目光始终观察着高华郡主那边，却见松狂滩摩尔已经缓过气来，胯下战马离高华郡主越来越近，已经进了他弯刀攻击的范围。乌玉穹眉头一皱，纵马就要前往支援，松狂滩摩尔部大将拖格恶却在这个时候找上了，将他牢牢缠住，连分神关注高华郡主那边的战局都不可能，一个分心就被对方找到空子，他只能对着高华郡主暗道一声：“自求多福。”就急忙专心应对拖格恶，再不敢分心。

这拖格恶功夫不弱，也是有两把刷子才敢迎战乌玉穹，此时二人交手，俱是有去无回的架势，旁人皆不敢近身。

高华郡主却没多少岁时间观察乌玉穹这边，她正与松狂滩摩尔你来我往打得火热，胸中战意升腾，只想要要和松狂滩摩尔拼个高下出来。但此时和以前不同，以前她在父帅和二姐手下为将，自然考虑不了太多。如今是她自己打着帅旗，必需要关注着全部战场，只是眼下情形尚在掌控之中，无需她多加指挥，这才能好好和松狂滩摩尔对战。

和她不同，松狂滩摩尔仓促开战，虽然昨天已经商量了一下，但战场已定，人数又不占优势，实在折腾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必需分出几分心思观察战局，应对高华郡主也不十分轻松。松狂滩摩尔一咬牙，自己竟然被一个梁人女子逼到这份上，心中豪气顿生，口中大喊一声：“巫神！”便不再关心战场，专心致志地和高华郡主拼杀起来，手上用处全力，高华郡主立刻感到有些吃紧。

而在这时，松狂滩摩尔阵地后方，有一人纵马而来，手拿几面旗帜，接替松狂滩摩尔主持战局。此人便是巫神，松狂滩摩尔部的智囊。

此时天狼部落以人字形进攻，中军直入，两翼分开。如高华郡主，乌玉穹，狐鹫，狼矛等将领纷纷迎上敌方大将，战力修整的问题在此时就体现出来了。

天狼部落昨天轮流修整，且每一次只留下少量人照应隐藏在松狂滩摩尔部周围的山鬼卫。虽然战力也有些消耗，但是比起松狂滩摩尔部来说就好的太多了。好在松狂滩摩尔集结了小半个草原的全部首领，高端战力比天狼部落多上不少，两三人围攻一人，倒也暂时平衡。

麻烦的是那些普通战力。草原狄戎多年作战，夜晚露宿乃是常见之事，天狼部落又无需废太多心思，当然对战力影响不大。但是松狂滩摩尔整晚防御着天狼部落的进攻，兵士们都没有好好休息，虽说南境草原地上全是草，不愁马儿没吃的，但是对于战力的劳损，绝对比天狼部落多太多了。现在猛将又都被缠住，根本无人指挥，天狼部落昨天基本上已经都吩咐好了，按部就班便是。但松狂滩摩尔部这边却是完全陷入被动，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这种现象在松狂滩摩尔所谓的巫神来了之后，有了一些好转。

松狂滩摩尔虽说是草原狄戎，但身量却不是狄戎常见的高大威猛，反而是短小精悍。这位巫神就不一样了，身形瘦而高，一双眼睛时常眯着，满脸灰白的胡子，身子驼背驼得如同一只大虾，更显得老态龙钟。双手拿着几只彩旗，时不时挥舞几下。

乌玉穹与拖格恶交战的间隙往高华郡主这边看了一眼，高华郡主倒还未显败势，他却看到了松狂滩摩尔部最后面那人，不禁大惊失色，惊叫到：“巫神，他还活着！”

高华郡主实在年轻，在南境草原这片战场上实在算不上老手，若是换了她父亲已故的平南王季世忠，立马就会明白巫神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塔塔乃是过去唯一能与天狼部落相比肩的铁木部落的首领，虽说铁木部落如今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也不该轮到松狂滩摩尔这家伙领导草原其余各部反抗天狼部落吧。到了此刻乌玉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巫神还活着！这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鬼还活着！

当时人寿本就不高，早有人活七十古来稀的说法。再加上巫神多年来没有大的动作，导致乌玉穹一直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还能指挥作战！

在故平南王季世忠那时候就有这么一句话：“巫神所在，草原之安。”由此可见，巫神此人指挥作战的能力有多可怕。乌玉穹当时就想撇开拖格恶前去杀了巫神，却看见拖格恶大笑三声，纵马直接朝着巫神那边跑去。巫神年事已高不擅战斗，必须要有得力大将在一旁守护才行。

“高华郡主，放箭，杀了巫神！”乌玉穹大喊。

就这么几下的功夫，巫神已经彻底摸清了战场上的情形。手中几色小旗轮番舞动，刚刚还只会蛮干的松狂滩摩尔部顿时找到了主心骨。随着巫神手中彩旗的舞动转化成几对，分别朝着不同位置杀去，就像几把利剑一同插入人体，天狼部落的格局立马被打破。

高华郡主一枪迎上松狂滩摩尔横劈而来的弯刀，死死压扣住，却被松狂滩摩尔猛力一抖，弹将开来。高华郡主虎口一麻，胸口也被这一击的力度震了一下，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下不得，让她十分难受。高华郡主长啸一声，不依不饶，又是一枪攻去，与松狂滩摩尔狠狠对了几招，抽出空闲看了那边一眼。她虽然不知道巫神是谁，但能让乌玉穹如此忌惮，想来不是寻常人物。她凝神细看，很快就看出了巫神指挥的效果，却被松狂滩摩尔抓住时机，一刀划破手臂，急忙凝神应对：“乌玉穹，你看看清楚，这他妈哪能放箭！”

乌玉穹一时情急，此时也反应过来。巫神站的太远，身边又有刚刚赶过去的几人守护，一旦放箭，那些人绝对会立马成为巫神的肉盾。虽然中军之中还有平南王府的弓箭手带着箭，但此处没有高处，只能平地放箭，那样也许能杀了巫神和他身边的人，但中军前方的先锋军肯定会有误杀的情况出现，毕竟箭矢不长眼睛。高华郡主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不允许放箭。乌玉穹左右权衡，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大军，实在没有立刻冲过去的信心，再看看正打得难舍难分的高华郡主和松狂滩摩尔，也没有能立马上去和高华郡主一起杀了松狂滩摩尔的能力。干脆一咬牙纵马后退，居中指挥天狼部落迎战改变了作战方式的松狂滩摩尔部去了。

趁着高华郡主开口说话气息不匀的空当，松狂滩摩尔怒吼一声，胯下战马死命往前，弯刀收回身侧，竟是想要以南境狄戎战斗常用之术将高华郡主腰斩。高华郡主从踏上战场起就在和南部狄戎打交道，这等常见的作战之法她怎会不知。当下一拉马缰，战马前半身顿时仰起，避开了松狂滩摩尔的弯刀。松狂滩摩尔急急收马回身，趁着高华郡主刚刚放松马缰又故计重施，再次冲了过来。

高华郡主刚刚拉马拉得急切，现在已来不及再来一次，看着松狂滩摩尔的弯刀近在咫尺，她也不慌，直接纵身一跃，把脚在马背上一踩，换来短暂的滞空白时间，执枪刺向松狂滩摩尔。

草原上多是莽撞大汉，以他们的体重哪里使得来这一招，松狂滩摩尔更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功夫，更是大为惊奇，急忙把刀向上一扬，准备抵抗高华郡主这一枪。

高华郡主等的就是他这往上一扬，这一招她私下练习过不少次，用在战场上却是第一次，不敢大意，睁大眼睛看着松狂滩摩尔的动作。在松狂滩摩尔刚刚把刀扬起正要顺势再上的时候身形猛然一沉，手中长枪先是指地，等到高华郡主坐回马上才猛地往上一提。长枪直入松狂滩摩尔腋窝，高华郡主手上一用力，松狂滩摩尔的右臂已经被她生生挑下，鲜血飞溅而出。

“啊！”松狂滩摩尔一声惨叫，立马便从马上跌落。高华郡主当下便准备痛打落水狗，一枪朝着松狂滩摩尔心口刺去，眼看这位草原上威名赫赫的猛将就要丧命在高华郡主枪下，早就得了乌玉穹吩咐的狐鹫里面在马背上弯下身子，拿着弯刀把高华郡主的长枪挑到一边。高华郡主猝不及防，立刻便让他得手。

“狐鹫，你做什么！”高华郡主大怒。她刚刚算计好了乌玉穹赶不过来，狐鹫又看似被人拖住才下的手。目的就是要趁着无人阻拦杀了松狂滩摩尔，让草原其余各部没了首领，只能任由天狼部落摆布，到时候统一草原就是大势所趋，由不得他们说不。可万万没想到狐鹫竟然给她使诈，欺她与松狂滩摩尔苦战不能仔细观察他那边的战局，让她防不胜防。

“高华郡主息怒，您可要记好了大梁和天狼联手的必要条件，万不能无视天狼与梁帝的约定啊！”狐鹫平时与将烈稍稍亲近一些，几句场面话的意思还是能说的明白的。高华郡主一听见他开口就知道完了，这句话不说她还能充傻装愣，这句话一说她再动手就是无视梁帝和别有用心！

苦心孤诣，艰难险阻。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