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逃
没有人知道那尖锐的凿地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就如同夜晚笼罩的雨云被无声的风带走,当大家从影视剧的世界里走出准备进入梦乡时没有收到惊扰,这事就不值得惦记。相反,却有人一大早就看到二牛来来回回在村子里溜达。都知道他丢了孩子心情不好,但就他那火药似的脾气,愣是让人连句安慰的客套话都不敢瞎搭。
二牛可不是干溜达,他在心里琢磨了不少词,但是琢磨来、琢磨去,却只是更确信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他觉得自己那点墨水实在打动不了徐牧师,毕竟,连自己都打动不了。但他还是做出了尝试,几乎每隔半个小时就去敲敲教堂的院门,又怕惊了人家的美梦,愣是蓄着九分的力气,像只冷水锅中等待烧开的螃蟹。
敲个两分钟没人应,就继续溜达,就这么过去了两个小时,他都没朝一条路过的野狗踹一脚,足以证明了他是个伟大的父亲。直到徐牧师的跟班出现,他才正式紧张起来。而且,他觉得说再多的话不如行动来的直白。他已经想好了,把头伸出去让徐牧师打个痛快,而且要是不解气,他可以跪着让他打。如果徐牧师不肯动手,他就自己打自己,这样,他也能掌握好轻重。
可这小跟班拿出钥匙才发现,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于是高喊:“徐牧师,起床了!我是小刘,您开一下门!”
二牛见小刘喊,自己早就憋不住了,他的声音几乎比的上村口过去的大喇叭。“徐牧师,我是二牛,您醒醒,起来吃点饭,我是给您道,不是,赔罪来啦!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开开门吧?我还有重要的事和您商量!”
接着小刘又拍了拍门板,附耳贴在门板上,却发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二牛不信,自己也依葫芦画瓢,发现里面确实没反应。
二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二狗子走出家门正要倒垃圾,他自然对刚才那两声听的真真的。但他却不想主动过去,只是把关门的声音,闹出了点动静。
“杨牧师,麻烦您过来一下,徐牧师联系不到。”
二狗子把垃圾放在门口缓步走来,二牛用练习好对待徐牧师的眼神看着二狗子,却看的二狗子一身的蚂蚁乱爬。“不应该啊,他早就该起了。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打了,但是关机了。他会不会生病了?要不要想办法进去看看啊?”
二牛听到这话不禁又懊悔起来,昨天自己下手确实有点重。但此刻正是将功赎罪的机会,他不等二狗子下命令,自己就如一只灵活的猿猴,轻轻一跃,就趴住了低矮的墙头。然后身体向上一拔,就趴在了墙头,接着就翻进了院子。然后,门咯哒一声就开了。但二牛站在门口,恭敬的犹如训练有素的酒店门童。
二狗子看院子里一如既往,没什么异常,便径直向堂门走去。这门没锁,只是轻轻的合上,稍微一推就开了。但是,眼前的景象,就却惊呆了三人。那捐钱的玻璃箱,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如今空空如也像只死王八。四周到处是水泥碎块,犹如刚经历了一次炮击。旁边还放着一把电镐,手柄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二牛第一个冲进了休息室,一目了然的地方依旧空空荡荡,徐牧师的影子都没见一个。“人呢?钱呢?”二牛不禁对着剩下的两位“主人”大喊。
小刘哪见过这阵仗,赶紧躲到了二狗子身后,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二狗子不理会二牛,只是拿出手机联系了一下市教会。但是简单的几句话后,他就把手机放回了裤兜。市教会那边根本没见到徐牧师,更不要提钱的事了。“报警吧,先找人。”
二牛感觉自己一晚上的心血遭到了耻辱的践踏,再看面前两人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好啊,你们这些神棍、骗子!口口声声说的什么给大家求福,到头来自己卷上钱跑了。现在,又在这给我喊贼喊捉贼,我操你大爷!”说着二牛高举着铁拳,向着小刘砸去。
当警察赶来的时候,二狗子和二牛还扭做一团滚在地上,二狗子虽然死死抓着二牛的两个手腕,但他的力气根本不够,鼻梁已经被打断了,不少的血以经咽进了肚子。而执勤的小高过来时,身后不知道何时又粘上了老芋头。
小高上前一步踹在二牛的屁股上,“撒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打架,不找闺女了?真是个憨货!咋了,觉得里面舒服,那就再进去坐会儿?还打人家杨牧师,我告诉你,要不是杨牧师求情,你今天还出不来呢。真是狗咬吕洞宾!”
二牛看到那身蓝色的制服,不服气也只能罢手。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说:“领导,我要报案!”
“你先等会儿!人家报的案,要报也是人家先报。说说吧,为什么打架?”小高赶紧把地上的二狗子扶起来,从口袋里拿出纸,盖住他还在喷血的鼻子。
小刘看二狗子张不开嘴,怯生生的说:“早上我过来开门,就发现这位,这位站在门口来找杨牧师。结果我们敲门没反应,后来和路过的杨牧师商量,这位就翻墙进来了。进来后发现徐牧师不见了,而且信众们捐的钱也不见了。这位觉得是我们把钱偷了,就要打我。杨牧师为了保护我,就和他打起来了。”
“那钱呢?是不是徐牧师偷了?”老芋头赶在这时塞了一句话,只问的小刘语塞。
“先不说这个,二牛,他说的有没有假,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是!要咋?对他们这种坑蒙拐骗的,用不着客气!”眼见着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二牛的火就像添了干柴越烧越旺。“大家看,那狗日的神棍,卷上大家的钱跑了!”
“好家伙!光天化日,明目张胆,还有没有王法!警察同志,你可得秉公执法啊!”老芋头又趁隙塞了一句话。
小高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老芋头,“我多会儿不秉公了?看看!”小高指指肩头的记录仪,“这都拍着呢,有意见你们可以投诉我。”小高也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已经从二狗子的鼻子转移到了那个箱子,便问小刘,“箱子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我们没记录,大概是。。。”小刘努力的回想着。
“少说没有两三万?”二牛恶狠狠的说。
“那啊,不止!那么大一口箱子,装了多半箱,怎么着没有个十来万?少说也得七八万!”老芋头很严肃的说着,俨然自己就是这里的会计。
“没有!没有!真没有!”小刘慌乱的摆手道:“各位大爷,真没那么多!”
“小娃娃,大爷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会骗你不成?你才吃过几两盐,大爷这眼睛一扫,就知道那里面的钱,肯定少不了!”老芋头不禁得意起来。而他身后的人也开始躁动,似乎徐牧师的那只黑手,都在自己的腰包里伸了一下。尽管这些人,根本没捐过。
“如果光看箱子里,或许,可能,大概有。但其实,这里面,有个小秘密。”小刘扭捏起来。
“哟!你们这地方,秘密还真多啊!”老芋头听到秘密这两个字就烦,他亲爱的大地瓜,就是死在秘密上。如果两父子之间能够无话不谈,还用得着自己腆着脸在这煽风点火?自己躲在一边看笑话,不好吗?
“警察同志,当时徐牧师搞这个的时候,确实是希望调动大家的积极性,积少成多,把捐来的钱,用在更好的地方。但是他又担心大家积极性不高,所以一开始他就把自己的积蓄,两万块,有零有整的都扔了进去。这件事是当着我,还有两个人的面做的,而且为了看上去好看,还专门把钱抓的很松,看上去很多,其实没多少。”
“虚伪!真虚伪!”老芋头带头骂道。
“于大爷,我看您这么热心,要不,你先带杨牧师去医院看看鼻子吧?行不行?”小高问道。
“我这老胳膊老腿了,楼上楼下给他挂号拿药,那不要了我的命了?你让年轻人去吧。”说着,老芋头赶紧往人堆里扎了扎。
小高又问小刘:“那大概有多少是捐的,你们没有帐吗?如果徐牧师真的是携款私逃,这是犯罪,要量刑的。”
“没有,徐牧师没让记账,我们也没时间记。感觉,除了徐牧师自己的,最多一万吧?”
“一万?蒙鬼呢!领导,你看见了吧,这会儿还互相包庇呢!”二牛要不是有小高在这站着,非把小刘顶倒了不可。
“我说一万都是多了!”小刘的声音响亮了起来,“你算算,你们村一共才多少人,平时坚持来这里礼拜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大部分都是大娘,大爷来了都是在院里打牌逗闷。大娘们有几个钱,也就把平时买菜剩下的零钱扔几个,要不就是大爷赌赢了扔进来个彩头。真正的大头,全是拍照片那些人扔的!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