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想多了

徐牧师早上到单位签了到，看了看没什么事儿，便溜了出来。他不是那种甘于平凡的人，只是如今森严的等级，让他这种没有背景的人看不到出头的希望。但是，他相信自己存在的价值，必然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存在。何况，单位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那个不是心肠黑的能当墨水写字了。相比之下，那些单纯的信徒一脸崇拜的听他宣讲，反而能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这样一来，他也就不介意和那些凡人聊聊烦人的养生，

回到了狗村，教堂里一切井然有序，而小红则在那里安静的等他。小红自然是她的假名，干这行的，用真名的除非是对父母抱有极大的怨恨。而且，万一真名字让好事之徒掌握，利用一些不可告人的方式获得了一些真实的讯息，那无疑将永无安身之所。

徐牧师自然不介意他的信徒用真名或者假名来向他告解，他介意的是小红的诚意，以及手里的钱一定要是真钞。虽然时代的进步让窃贼无处下手，但是没有真金白银放在眼前，也无法对信众给出震撼。所以，他不惜代价的搞到了这个玻璃箱，据说是用最坚固的玻璃做成，连炸药都无法摧毁。他也曾亲手试验，用五十斤的铁锤砸下去，没留下一丁点划痕。唯一的开口留在底部。

箱子搞到之后，他在教堂最醒目的位置挖了一个三十厘米的坑，然后把箱子放进去，再用水泥把下半截封死，用这样最原始的方式断绝了窃贼的心思。而且，这样不留后路的做法，也获得了信众的认可，因为这样，扔进去的钱，是绝对不会有机会被私自取出的。当然也有人问过徐牧师，这些捐款将来怎么处理。徐牧师只是回报神秘的微笑。

小红十分恭敬的向徐牧师鞠躬问安，这和受到的那些公关训练不同，她是发自内心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她已经受够了那些街头算卦和香火鼎盛的庙宇，除了骗去她的钱财，还骗走了她的信任，而这两样，都是靠着她对自己的出卖获得的。而这一切新鲜的新教，仅仅是源自西方就带给她无限的好感，就如同迷茫的人终于看到了指路的明灯，如同海港的灯塔。

“我亲爱的孩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徐牧师对二狗子设计的告解室唯一的不满就是空间太小，让他只能僵硬的坐直，而这样的姿势容易让他联想到市里各种报告、各种大会。

“牧师，我有罪。”小红自从第一次告解后，才发觉说出这几个字，就像一个撒谎的孩子最终得到父母的谅解那般舒服。

“我们生来皆有罪，只要诚心忏悔，会得到主的谅解。”

小红自然也不愿意讲述她罪过的细节，毕竟都是发生在床榻之上。而她选择这里而不是庙宇的一个关键，就是她觉得与其相信来世轮回，倒不如一世的审判更有希望。“牧师，我也没什么能够奉献的，捐钱可以吗？”

“你能奉献的其实有很多，不单单是钱。你可以让自己过的更阳光，选择让自己更开心的活着。不论你选择的生存方式是什么，一切都是主给你的考验。只要你牢记十诫，即使你不懂《圣经》也没有关系。因为主的孩子，毕竟得不到他那样的大智慧。”

小红曾经听过不少劝她从良的话，但都被她嗤之以鼻，唯独徐牧师的话让她拥有坦然坚持下去的力量。毕竟，她的青春很快就会过去，至于未来，或许只能像前辈们说的那样，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小村庄，开一间小店铺。毕竟，徐牧师也曾说过，许多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唯一的平等，就是都是主的子民。“谢谢您，那我走了，我需要休息。”

小红来到教堂里，看着那张被人嫌弃的一百元，就如同她此生的罪孽一般被她痛快的斩断。同时，她也借着透明的玻璃，看到了箱子里的捐款。零零碎碎，有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但最多的，还是一百的，已经从地下铺到了地面之上。而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徐牧师只是远远的看着，不像那些秃头和尚虚情假意的对她点头，这也让她更相信神明的尊严。

就在她告别了徐牧师，走出院子的一刻，迎面碰到了那个试图帮他的男人。她相信，好人都是扎堆的，也更相信，她的钱没有白花。

二狗子自然再一次被这个擦肩而过的女人身上的香味呛得鼻子酸痛，但他还是礼貌的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他走进了教堂后，也看到了那个透明的玻璃箱。虽然箱子上并没有写功德，也没有写爱心，但是长眼睛的人都知道那是在干嘛。他更仔细的数了数里面的钱，如果这钱全部来自村里，那这都是老人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愿主保佑，徐牧师。”

“愿主保佑，杨牧师。”徐牧师从二狗子错愕的眼神里看到了光源，不由得有些骄傲。毕竟，虽然神学课程的成绩二狗子一直领先于他，但是论贡献，二狗子从来都不足以望其项背。“有事吗？”

“没事，我只是想在主的庇佑下，休息一会儿。”就在这说话的当间，一个顽皮的男孩，风一般从二人的身边跑过，将手里的几个钢蹦扔进了箱子，然后又风一般的离去。

“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愿主保佑。”徐牧师感觉到那钢蹦就像阳光一样被灌进了心房，忍不住将右手放在了心口上。“真是一个善良的好村子。”

“徐牧师，我觉得你这样做似乎有违我们一贯的作风。”

“哦？”徐牧师故作惊讶，不解的看着二狗子，其实他已经将耳朵封闭起来。

“一直以来对于善信们的捐款，我们都是秘而不宣的。你这样招摇，似乎太有煽动性了。要知道这些村民本就没什么钱，万一他们忍受不住攀比的心，那岂不是加重了自己生活的负担？”

“杨牧师，你想多了，没有人会饿着肚子给别人送饭。过去我们都是一个账本，黑漆麻乌，这样大家看不到我们的诚意，不够透明。我这样做，反而让大家看到了成果，看到了努力的过程。所谓聚沙成塔，将来到了用的时候，我会带领大家把这地砸开。人心需要指引，人心需要安慰，人心更需要鼓动。你就是太闷了，所以，才不能感化世人。”对二狗子的说教，更能让徐牧师感受到尊荣。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合适。”二狗子依旧坚持着。

“杨牧师，你想多了，还记得那句话吗？国王的归国王，上帝的归上帝。如今，你就是一个好儿子，那么，你就该回归家庭。”两个身影从外走进了院子，正是徐牧师约好的人。“您随意，毕竟这里原来是你的家。”

二狗子突然像是被人闷了一锤子，呆立在原地。

徐牧师伸出双手，而那两位衣着时髦的客人，则分别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还假意要亲吻他的手背。“徐牧师，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觉得能行，毕竟你们这个建议也是为世人带来更多的欢乐。但是，我建议就不要签合同了，那都是世俗的东西，不适合我们这些世外之人。”徐牧师将手抽回，叠在小腹之上。

“能行，那我们就一次一结，具体费用您看？”二人一边说，一边看着院子，似乎还在发掘一切急于改进的地方。

“那就看你们对主的诚意了。总之，不能太寒酸吧。你们也都是信教的，知道一切都要发自内心。”

“那行，正好下午就有一对客户，我们先过来试试。”二人刚要离去，赶紧回头问道：“您这一直有人吗？”

“主的大门随时为您打开。”徐牧师满意的笑着。

二狗子等那二人离去，觉得自己也该走了。虽然他明白徐牧师的话外之音，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徐牧师，这两人是干嘛的？”

“生意的归生意。”徐牧师拍拍二狗子的肩膀，就像是留给学生一句箴言让他参悟。然后，满意的回到休息室，水杯里，已经有人为他泡好了枸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