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被拒（4）

李婶从冰冷的水泥地面吸取了力量，舍弃了牙齿，一巴掌扇在二狗子的脸上，“那是我儿子，我多看他两眼怎么了，你着急去死啊！滚！”

“娘，您没看护士已经下逐客令了，咱还是别打扰人家的工作，万一耽误了大哥的治疗怎么办。”

“你懂个屁！我不在这，她们能给你哥好好看？你走吧，我不用你，我一个人能照顾自己。”李婶狠狠推了一把，想把二狗子从电梯缝里挤走。

“可是娘，爹还在家里呢？他也需要照顾。”

“你是干什么吃的？天天就指望老人呢？把我累死，把我拖死，把我耗死，你就满意了？你懂个屁，现在咱家，可以没有你爹，但不能没有你哥。你爹和我都一把年纪了，黄土埋脖子了，早死晚死，不差那点意思。可你看看你哥，正是大好的年纪，你难道不心疼他？”李婶咽一口唾沫，继续呵斥道：“还有，咱们这么大一个家，你以为是靠谁养活呢？还有你，从你回来到现在，给过我们老俩一分钱没有，你哥还得时不时接济你，你就这样报答你哥？你还有良心没有？”

谈到钱，让二狗子肚里一切的道理都变得比扯淡还淡。“那咱也得先回去一趟，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到时候来了再给您办个陪护。咱还得自己带上枕头被子，不然您怎么休息。”

“休息重要还是你哥的命重要？你这孩子，咋这么不知好歹？你要是我亲生的，我恨不得现在就踹死你。你走吧，你觉得需要啥就给我带啥。回去看好你爹，能让他按时吃上饭，给他按时端屎倒尿，其他的，你爱咋咋。”李婶说完就迈着那细碎的脚步，向大龙的病房跑去。

二狗子独自走进电梯，关门的回声，震的他的耳膜刺痛。

李婶来到护理站，护士也从大龙的病房里出来了，着急的补充着病历。看到李婶去而复返，也是惊讶的很。“大娘，您还有事？”

李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可怜的向护士说：“闺女，能不能借我一个凳子，我不进去，我就靠着墙歇会儿。”

“大娘，您这是何必呢？早点回家休息，明天一早过来不就好了？”

“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既然来了，就想多陪陪儿子。啥时候他没事了，我才能放心走啊。没事，我躲远点，不给你添麻烦。”

“大娘，这不是什么麻烦，只是医院有规定，重症监护这边不允许家属过夜，请您理解一下。还是跟着刚才陪您的年轻人一起回去吧。”

李婶轻松的笑了。“我已经让他回去了，现在我就是走也走不了了。闺女，你就可怜可怜老婆子，借我个凳子，我去楼道里呆着总行了吧？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不认识我。”

护士无奈的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用早就淘汰了的黑发卡的老太太，心中有气，但也无处宣泄。也想给她提供一些便利，但又担心给自己招来麻烦。犹犹豫豫之下，还是把自己搭腿的凳子给了李婶。

李婶拿过凳子，更加开心的谢过护士，然后就躲到了楼梯口。她早就看好了，这楼梯口能够看见大龙病房的大门。一旦有个风水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冲过去。李婶趁护士低头的功夫，还故意绕到了病房前，用身体遮挡手臂，轻轻的推了推门，发现门并没有锁。

李婶抓住机会，轻轻的拉，却没想到那生锈的合页，发出了吱的一声。

“大娘，您要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请您出去了。”

李婶听到了护士传来的声音后，只能不甘的关好门。而且关的比之前还好，生怕外面的风偷溜进去吹坏了她的孩子。

而她所坐的地方，时不时会有冷风吹来。李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就那么扣在脑袋上。眼睛还是盯着病房的门，期待自己的坚持，能够看穿那陈旧的木板。

二狗子回到了家中，发现那红色的十字架灯箱断了电，村里的狗这么多，应该不会有老鼠。但只是看了这么一眼，他就赶紧蹑手蹑脚来到了村长的屋外，屋里传出轻微的鼾声。二狗子放心的蹲在了门口，任由这夜色将光华笼罩他的全身。他觉得，这里的风，似乎比医院的要暖和些。

他看看教堂相反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似乎被大地上奇异的色彩渲染着，蓝的、紫的、绿的打成了一片，如同那些刻意追求境界的画家胡乱的泼墨。二狗子相信那片天空下的人还在狂欢，虽然他们根本没什么值得庆贺的事。而他自己，则必须要做一些决定了。

回头看那教堂，黑漆漆一片，似乎没有了他，也就没有了生气，甚至不如零星亮起的厕所的照明。此刻，他突然调整了闹钟的时间，他要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