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慈祥长者

苦叹声，南异雪缓缓沉吟道：“北地王失踪，梅山教一定会想到你身上。而且你说太子病重，恐怕皇帝命也长不了了。现在梅山教掌握着朝廷和江北，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叶洪潇点点头，把她搂在胸前道：“我明白知晓！我已经做好了北上的部署，只要皇帝死讯传来，我就会马上进京对付梅山教！而且我也已经做好准备切断他们后路，这一次我会让梅山教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沉默良久，南异雪依偎在叶洪潇怀里轻声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帮我杀个人！”

“谁？”

“妙真……”

叶洪潇听了一愣，低头看着她奇怪问：“为什么？她对你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危害了？”

南异雪脸上微微红晕，低头埋在他怀里轻轻摇头道：“她对我是没什么危害了！可我很了解她，一旦日后你打败了梅山教，她肯定不会再甘心隐藏起来，必定会有什么要求。我不想你以后被她要挟……”

想了想，叶洪潇微笑问：“只因为这些……？”

南异雪脸上更红，半晌才低着头道：“慕容处密时个好姑娘，而且她遇到你在我之前，我没什么好不甘心的！可妙真绝不是个可留的人，况且她向来……向来妈的成性！我怕……我怕你会……会……”

“你怕我日后会因为舍不得她那风骚入骨，冷落了你……？”

南异雪羞红着脸紧紧贴在叶洪潇胸前，显然是承认了他的话！

微微一笑，叶洪潇又道：“也好！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而且我也不奢望她能满足隐迹我身后一辈子！再说她活着对洛天毕霜也始终是个威胁，早点除掉也省了日后很多麻烦！只不过……，我没想到叱咤江湖两百多年的女魔头南异雪，居然也会有着小女人吃醋的时候……”

南异雪此时已经羞得浑身发热，整个人紧紧贴着叶洪潇，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第二天一早，叶洪潇借口要到红蛇帮看看情况，从而名正言顺的独自往敦煌而去！此时南异雪也按早一天的约定，在城外一里处等他。

两人到敦煌的时候，已经近下午。叶洪潇让南异雪先找家客栈等自己，而自己则绕道柔春院后墙跃进里面。

打开门，妙真正独自坐在那惆怅的哼着相思小调！她为人原本妈的，但自从跟了叶洪潇之后实在不敢让其他男子染指。可叶洪潇却是好久也不见得能来一次，让她实在颇为煎熬！

此时听到开门声，回头见是叶洪潇，妙真眼中立刻妈的大炽！而虽说这妙真妈的成性，可其也的确极精床第之术。纵然叶洪潇并非好色贪淫之人，每每回味也不禁心动！

想到不久后就要杀了这面前娇娃，叶洪潇心里也不无失望。淡淡寻思着该如何把这件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妙真已经来到面前行礼：“属下见过公子……”

微笑点头，叶洪潇伸手扶住她坐下，顺势拦在怀里，而妙真哪还不懂？跟着轻哼声软软的倒在他身上，一脸的迷离魅惑之色！

“公子真是好狠的心肠，一别数月也没来看过一眼属下。只累的属下日夜思念，茶饭不思呐……”

叶洪潇笑了笑，轻抚了下她温软的脸颊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再说了，就算我天天在这，你这小妈的可是倾三江之水也喂不饱的，我这身子骨还不几天就耗尽了！”

妙真听了一阵“咯咯”娇笑：“公子英唐神武，岂是属下一人就能伺候得了的？但求公子能常赏恩露，属下已经心满意足了……”

叶洪潇轻轻一笑：“那还等什么……？”

一番云雨，对叶洪潇反正只是临别纪念，也不惜多花了些时间。见夜幕已经降临，妙真经过激情之后显得颇为疲惫和满足的身体，虚脱般摊在床上。

看了她一眼，叶洪潇缓缓穿好衣服走下床，此时的柔春院仍如曾经，客人并不多，偌大的大堂里只有两个小丫鬟打着瞌睡！

叶洪潇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只要除掉所有的知情人也就够了。而在柔春院中，一共有二十三个妓女，每个人配有一个丫鬟，另外还有五个老妈子，十个龟奴，以及两个园丁和两个厨师。

随便转了一圈，叶洪潇查清现在只有三个妓女的房里有客人。而那三个，当然也都是媚术最高明的。

沉吟半晌，叶洪潇蹑足走到厨房，找到了妙真专门为手下妓女配制的淫药。而这种药她们是每晚都要喝的，从来没间断过。把事先准备好的剧毒放进药里，不仅是那几个曾和自己有关系的妓女，而是所有要喝这药的女人都必须死。因为叶洪潇明白知晓，女人聚集的地方根本毫无秘密可言。如果有一个人知道了，那么其周围的女人必然会人尽皆知！

另外，只剩下一个龟奴的头子。叶洪潇知道他一直有一个相好的丫头，此时摸到其房外，正好听到里面的颠鸾倒凤之声。当即点燃了一小节毒香，轻轻顺到了房里。

而实际上这种毒香非常难得，乃是叶洪潇当年从敦煌带回来的。之后又加入了几味催发毒性的药物混合，使药性更强，但却更不容易被发觉。一旦点燃，十丈之内保准草木皆败。若非不愿留下自己动手杀人的痕迹，叶洪潇是绝不会舍得为这样的小人物用上这么名贵毒药的。

一切准备妥当，叶洪潇回到房里，叫起妙真！“今晚月色极佳，有兴趣陪我去走走吗？”

妙真听了真是大感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坐起来穿起衣服。当下两人从后院翻出墙外，一路走向和南异雪事先约好的密林里！此处环境清幽，夜风徐徐吹来，让人通体舒畅！

此情此景，叶洪潇不由想起了当年杀死白玲珑和玉竹的夜晚！同样的美妙夜色，但自己却要暴殄天物，在此美景之下摧残人命，实在让人不得不感到惋惜！

但换个角度想想，能死在如此美景之下，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运！至少，总比死在自己布置的千万人厮杀中，最后落得尸骨不存好些吧……？

听到他落寞中带有诡异的轻笑，妙真诧异看过来问：“公子可是想打了什么可笑之事……？”

愣了下，叶洪潇微笑摇头道：“也没有，我只是在想，现在朝廷政局不稳，江湖上也是风起云涌，我和梅山教一战势不可免！如果败了不过一死，倒还罢了！但如果胜了，万一真被人推举为君，那我后半生就必然要被埋在那操心不完的奏折里面，爬都爬不起来了。如此美景，也更加不会再有机会能欣赏了！”

妙真听了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彩：“公子何须烦忧？其实赏景只要适时便好，关键就是心情！一旦公子他日称帝，天下便都是公子的，还会担心看不到什么美景？况且属下已然决心追随公子毕生，也必然不会让公子有烦心之时的……”

叶洪潇淡淡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倏然传来一个冰冷中略带气恼的声音：“妈的就是妈的，满脑子想的只有如何迷惑男人……”

一听此言，叶洪潇没有半点意外，可妙真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

话音一落，南异雪缓缓走出阴影，看也没看妙真一眼，只幽怨、酸楚的瞥着叶洪潇冷冷道：“男人都一样不长进，一被妈的迷惑就不知身在何地了！纵然武功再高，再聪明也一样。只可怜了我们女子，苦苦盼着外面风流快活的男人，可他们却还漠不关心……”

叶洪潇苦笑声，无奈的摇摇头道：“既然已经不要了，也不该太浪费，好歹多留点纪念！你也是的，何必这么早就来了呢？”

南异雪冷哼声，径自走到妙真面前道：“我自问百年来待你不薄，扪心自问，你曾经闯下无数祸事，甚至可以说我南异雪在江湖上被人所指的诸多恶名中极多都因你而起，但我却还是一直在维护你！可是我万万也没想到，真正出卖我的，居然是你这个我最信任的人！”

妙真看到她早已胆战心惊，此时吓得连忙跪倒哀求：“主上，我知错了！求求您念在我好歹为您效力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放我一条生路吧！公……公子，求求您放过我吧……”

听了他俩对话，妙真再蠢也明白知晓叶洪潇今天是故意引自己出来，准备让南异雪杀了出气的。而此时无论后悔还是如何，都已经是于事无补。在这两个人面前，就算是真的大罗金仙降世恐怕也只能是束手待毙，何况自己！

妙真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求饶，她知道南异雪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恶名昭彰，但正如她自己所说，对于今时今日江湖中所知百年来有关南异雪的恶行，其实多半还是自己留下的。而她自己这辈子，算一算恐怕亲手杀的人也没几个！另外妙真也还在期望能勾起叶洪潇男人的心态能拯救自己，只要他还惦念自己的情性之术，自己就必然能有一线生机！

冷冷看着她，南异雪轻蔑道：“你一生作恶多端，就算我不恨你的背叛！可又岂会容你活着，日后……日后继续迷惑他……？”

妙真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大为惊骇！再结合两人说话的神情，马上明白知晓了两人的关系，当下更急忙磕头道：“主上饶命啊！属下保证，此生此世甘心为公子效犬马之劳，绝不敢与主上争宠！也一定……”

被说破心事，南异雪心里又羞又气，当即一掌狠狠拍在了她顶门！妙真还有非常多的忏悔没有说完，就已经透骨碎裂，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叶洪潇无可无不可的漠然看着发生的一切，虽然妙真媚功极高，但他并非贪淫之人。况且这卑鄙妈的的毒妇留着已经没有价值，说不定有一天还会反过来对付自己，所以死了也不可惜！

而南异雪一掌打死了妙真，见其七孔流血，却忍不住心里一阵激荡，不自觉的连连呕吐起来……！

叶洪潇见了一惊，忙过来扶住关心问：“怎么，不舒服了……？”

南异雪红着脸摇了摇头，平复了气血问：“柔春院那里都处理好了？”

叶洪潇点头道：“放心吧，明天一早，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人，就不会再有一个人能醒过来了……”

南异雪听了放心的点点头，斜睨着他问：“杀了这么好的玩物，你心里一定很不舍得吧？”

呆了下，叶洪潇脸上不由一阵赧然：“你这是干嘛？不是要为了这事记恨我一辈子吧？”

南异雪听了不由心里一阵思潮，喃喃道：“一辈子？我和你，能有一辈子吗？哎……！我承认，其实非她不可，主要是因为我心里的确很嫉妒！可我能杀她，那是因为你心里并不欢喜她。但我不能伤害你喜欢的人，那我们又会有什么一辈子可言呢……？”

叶洪潇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的情分，而且你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我不会再让你孤单无助的活着！我已经想过了，等一切了结之后，我就带着你和处密一起去隐居。处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相信她一定会理解的……”

南异雪听了看着他双眼中尽是喜悦的闪亮：“真的？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我从来没这么坚信过……”

良久，南异雪渐渐从喜悦中回到现实，脸上又露出了愁苦：“可你虽然这么想，别人又会怎样？就算处密能接受我，那你爹，你娘，你哥哥，姐姐，还有那么多人，他们又怎么可能接受我呢？”

叶洪潇微微一笑，轻轻扳过她肩头深深看着她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叶洪潇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放心，我说过了，等一切结束，我就会带着你们一起去隐居！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有见到任何人的机会，那又何必还去关心别人的想法呢……？”

南异雪即感激，又欣慰的点头笑了笑。叶洪潇沉吟下，又看向妙真的尸体叹道：“说实话，我心里的确很难过！当年为了对付你，我不得不利用她，让白姑姑作为联系人。而之后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为免后患斩草除根！为此，我不得不杀了秦陆秀，白姑姑还有二舅！他们对我是那么好，可我却要……！而最讽刺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你报仇。可最后，我杀了他们，却最终和你走到了一起。如果这一切都是天意，那你说老天是不是也太会捉弄人了……？”

轻叹声，南异雪满是怜惜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有一个极端愤怒的声音咆哮起来！

“这就是天意不公，否则早就该让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天打雷劈才对……”

一听这声音，南异雪诧异的看向叶洪潇，却见他已经面无血色，浑身颤抖不停！

听着背后极端愤怒，伤痛欲绝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叶洪潇整个人僵硬的转过头。而走过来的，正是向来待自己如慈父一般的师父，古绝……！

本来中午的时候古绝去找叶洪潇想商量点事情，而听说他一早来了敦煌。是因为汪子涵离开，他要去安排红蛇帮，一两天可能都未必能回。古绝想自己反正左右无事，便也一路来了敦煌。

到了红蛇帮一问，听说没人见过叶洪潇来。当时古绝心里隐隐感到了一股不安，暗暗回想自己来路。徒弟应该也是同路前来，自己沿途也并未发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那徒弟又会去了哪？

心烦意乱之际，古绝来到了柔春院对面的泰和楼上。老板见了他自然是殷勤招待，而古绝坐在楼口许久，竟然无意中发现了柔春院后院中突然跳出两条人影。穿房过屋很快就不见了，而其中一个人影看起来也很像徒弟！

这也就是他内功深厚，目力过人，如果换了别人也未必能看到。当时古绝来不及多想，当即一路追来。只是叶洪潇轻功盖世，妙真的功夫也不弱，他只能顺着方向一直追下来。

古绝来的时候，妙真已经死了，而正好听到叶洪潇感伤着悼念着被自己杀掉的秦陆秀和白平蝶、石弄天夫妻……

此时古绝心里又气氛，又伤痛，浑身颤抖的指着自己视为骨肉的徒弟，忍不住已经泪流满面！

“你……你干的好事！我原本以为你从小遭遇不幸，又承担了太多责任，所以才会心境偏执！所以就算你杀了那么多人，多少人指责你心狠手辣，离经叛道，可我都宁愿怪自己没能照顾好你，关心你！就为了这些，我不知道和人吵过多少次，就是不许任何人说你半点不好！可是，我万万想不到啊！你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能忍心杀害了那么多无辜，而且还都是那么疼爱你的人！我古绝一生光唐磊落，却竟然教出你这种灭绝人性的徒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竟然要这么惩罚我……？”

叶洪潇也已忍不住垂泪，两步迈过去跪在师父面前苦苦哀求：“师父！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啊！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你不想这样？那你想怎样？你只想着如何去和这魔女风流快活，什么亲情友情，什么苍生正义，你根本就都不曾惦记过，对不对？”

叶洪潇心里充满苦楚，哽咽着竟一时说不出话了。而南异雪在一边看着古绝淡然问：“你说我是魔女？那你就是仁义豪侠的英雄？哼！古绝，天下人都是说我南异雪十恶不赦，可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我会被逼到这一步，难道不正是拜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大侠所赐？若残烟，文无双，文天铎，你们每个人都一样，只会把责任推给别人，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但是，就算不说我，那他呢？他究竟有什么错？他为什么会有今天？为什么会不得不做出哪些让他自己都痛不欲生，埋没良心的事？别忘了，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英雄侠士把他牵连进来的，否则我根本也不会知道世上会有叶洪潇这个人！是你们把他卷进了这场残酷的杀戮，所以你根本没有资格指责他。因为你们都该知道正邪之战必定会流无数的血，死无数的人，而这一切也正是你们所造成的……”

面对南异雪的指责，古绝心痛之余，竟然也感到无言以对！

良久，凄然一声长叹，古绝缓缓看向跪在面前的徒弟，心里又是怜悯，又是绝望的互相纠结！

“我的确没有资格指责你，也的确是我把你拉进了这场浩劫！可现在，洪潇！你实在已经错的太过分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听我一句话，跟我回去，向大家坦白一切。无论是死是活，师父陪着你！无论如何，师父只盼着你能抬起头来做人，哪怕是死师父也甘心了！”

一时间，叶洪潇心里也无比的复杂。但没等他回答，南异雪已又冷冷接口：“好个大义凌然的师父！好个正直无私的大侠！为了赎清自己的罪孽，竟然让徒弟去送死！叶洪影千方百计想夺取天罗煞，洪潇不惜受尽世人指责，就是为了能保住这份可以拯救天下苍生的力量。可如今你居然还让他连命都放弃，真是太可笑了……”

“你这魔女别再挑拨离间！洪颖只是一心希望洪潇能回到侠义之道，从来没有夺取天罗煞的意思！都是你迷惑他，才害了他一生。因为你知道如果他父子联手，你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南异雪，无论过去是非对错，能有今日成就。我古绝也佩服你算得上女中豪杰！但如今你以美色迷惑我徒弟，让他做出那么多丧尽天良，大逆不道的事，你……”

不等他说完，南异雪冷冷截口道：“古绝！像你这种迂腐无知的人，我没兴趣跟你争辩。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洪潇师父的份上，你以为我南异雪会任你如此羞辱？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一点，梅山教如今正日渐壮大，还把持了朝廷，纵观天下也只有叶洪潇能统领天罗煞群雄抗敌！如果这一切公开天下，就算你们都不惜身败名裂，武林中人为保性命不予追究，但天罗煞那些顶尖高手呢？一旦他们知道自己的掌门竟然会做出那些事，天罗煞必然顷刻瓦解。而到了那个时候，凭你，凭叶洪影，天下间还有谁能力挽狂澜？”

古绝听了大怒喝道：“你这魔女休想迷惑我，今天就算我师徒二人一同奔赴黄泉，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继续残害洪潇……”

南异雪冷笑声，已经不耐烦再跟他争论。而叶洪潇心里也明白知晓，师父为人忠义仁厚，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半晌，叶洪潇平静的摇头道：“对不起师父！我这次不能听您的话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可那些并不是我真想犯的错。可我没办法，也许您也永远没办法体会。二十年了，我过的有多难，步步荆棘，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里。这二十年来我从来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没有一天是真正高兴过的。没人问过我自己究竟想怎么样，究竟想要什么，我只能不断去做着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也许您不相信，杀谭姑姑她们，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更痛苦！因为我知道，不杀她们，我就不得不杀更多人！我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去平静的过一生，难道这样过分吗？现在我只求师父再宠我一次，让我再任性一次，我愿意马上带着娘、畅宁，还有处密和南异雪离开，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江湖上。而今后天罗煞就交由师父掌管，师父对自己的再生之恩，弟子必定铭记于心，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师父恩情……！”

古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恨声道：“孽障！事到如今，你居然丝毫悔改之心也没有，而且还想着和这魔女风流快活！我……我……我真后悔当年就不该救你！今天，我就亲手杀了你，然后再自己了断。我古绝欠世人的此生已经无力偿还，来生就再来弥补了……”

说着，古绝的手高高举起，奋起全力突然一掌击落！

叶洪潇仍旧跪在那，一动不动，眼泪一滴滴落入土中，静静的闭目待死！

眼见古绝这一掌若打中了，叶洪潇就再也别想生还。边上南异雪心里大惊，突然抢上一手挡住了古绝盛怒的杀招。

“好啊！你这魔女害了我徒弟，今天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叶洪潇见两人打了起来，心知师父绝非南异雪对手，当下忙叫道：“南异雪，别伤我师父……”

南异雪听了嫣然一笑道：“你还是第一次叫我南异雪，这说明你已经把我看做你的人了！既然这样，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你关心的人。可洪潇，无论如何今天不能让他回去了。我就先点了他穴道，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派人好好照顾！等以后一切都了结了再放他，那时咱们已经远走高飞，也不怕他再说什么了……”

叶洪潇听了皱眉暗想，感到她说的极有道理！心里虽然对师父充满了愧疚和自责，还是苦叹声别过头，不忍心看到师父痛苦的被人打败！

其实古绝和南异雪交手已有五十招，在他已经是出尽了全力，可看南异雪却仍然可以谈笑风生，竟然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此可见彼此武功的差距悬殊！而且不难想象，如果不是因为她看在徒弟的份上，自己根本早就尸横就地了！瞥眼见到徒弟正侧着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古绝心底瞬间被绝望填满！

心知自己今日绝难幸免，古绝暗暗咬牙，当即虚晃一招，展开完全不顾自身的拼命招式。而南异雪只想生擒他，不想和他硬拼，所以只能暂时避开。

就趁南异雪退了半步的空当，古绝突然一下子倒跃出三丈之外，人未落地口中已经叫出：“我古绝一生光唐磊落，宁死也不受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侮辱胁迫……”

“师父，不要……”

心头骇然，叶洪潇连滚带爬猛冲向古绝身边。而古绝在落地的一刻，手中一把匕首奋进余力向南异雪投去，同时颈中鲜血也已经汩汩而出……！

常听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后来才知道原来还有半句说“只缘未到伤心时！”

为什么男人不能哭呢？上天赋予了男人和女人同样的面部构造，以及眼泪，那么男人当然也应该有权利可以再需要的时候去痛哭一场，哪怕只是为了舒缓压力！

本来南异雪想的是很好，能生擒古绝，暂时把他禁锢起来。等日后大事一成再放了他，那时候他就算再把一切说出去，也已经对叶洪潇毫无关系了！

但她万万想不到，古绝已经伤心欲绝，为徒弟的所作所为深感无颜苟活。而且他自知绝非南异雪对手，何况旁边还有武功远胜自己的徒弟，自己就算连逃跑也不用奢想。所以万念俱灰之下，古绝感到自己就算死也不能让面前的不孝徒弟和魔女挟持。

死意已决的古绝，奋力逼开了南异雪，趁着空档人也突然倒退，同时用匕首自尽，再以余力投向南异雪！但那匕首已经不具备杀人之力了，南异雪只是随手挡开，心里惊讶的同时，更加担心叶洪潇会因为自己逼死了他师父而憎恨！

南异雪心里很明白知晓，在叶洪潇的一生中，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让他甘心付出一切去均衡的。但却是有些人是他会当做除了自己之外最重要的人，比如义母，爱人，义兄，还有就是这个师父了！

叶洪潇绝对不是一个平常的简单情感构成的人，因为他必任何人更期盼着纯洁无暇的感情，却也比任何人都更不相信世间会有那种感情！

他从小和养父相依为命，而何正为人性格抑郁，虽然疼他，却不善表达慈爱。当他临终之际，叶洪潇能感到的伤心更多因为知道自己从此之后将更加的无依无靠！尤其是听到养大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仇人之后，叶洪潇心里对他已经只剩下少许的养育恩情而已！

独自走上了风雨飘摇的江湖，叶洪潇更是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而对于本就性格淡漠的他来说，也就更加变得和外界一切格格不入。况且他始终心里牢记着自己无比凶险的人生境地，更加不会去相信别人。

两个义兄的出现，算是对叶洪潇孤寂心灵的些许填补，但对他的整个人生却连充当一味调剂的资格都没有！直到遇见师父古绝，虽然师徒间并不是能经常相聚，但恩师的救命之恩，以及无比真挚的关爱之情，都让叶洪潇终于感觉到了人间亲情的温暖！

所以无论他对任何人再怎么冷淡，残酷，但对恩师和义母始终保有着一份真诚的敬爱！

现在，叶洪潇看着师父的尸体，只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眼泪不断滑落脸颊，浑身不停的颤抖，但却就是一点声音也哭不出来……

南异雪见他如此心里大急，她知道叶洪潇是因为突然遭到巨大的打击，一时间伤痛过度，才会气哽难抒！如果不能及时纾解，将会非常危险。

当下，顾不上自己的处境，南异雪急忙跑过去蹲在他身边，连连抚着他后背，为他梳理气血。

“洪潇，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如果你忍不住痛哭，你骂我，打我，甚至杀了我也行，我只求你别难为自己啊……”

良久，叶洪潇跪在地上，双手十指深深插在土里，终于在南异雪的帮助下长吁出声，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见他好过来，南异雪心里稍安，看着他颤抖的跪着爬到师父尸体前，身体仍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回想起师父生前的音容笑貌，对自己的疼爱关怀，以及百般维护，叶洪潇此时感到自己的心像被紧紧的挤压着，再一刀刀扎上去，割剐，那种滋味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苍天可见，叶洪潇的心里从来没半点想过要伤害师父。就算古绝刚才那么骂他，甚至要杀他，他都只会闭目等死。可现在他才体会到，当一个宁愿你被他杀掉的人转眼间突然倒在了你面前的时候，那种感觉已经不是简单用“心痛”可以形容的了！

他没恨过任何人，此时甚至已经忘记身边还有个南异雪的存在！而南异雪远远看着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失手杀死母亲时的感受。或许事情并不相同，但她想，感觉应该是差不多吧……

好久……好久……！连南异雪都忘记过了多久，只看到叶洪潇仍跪在古绝尸体旁边，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汗巾正为师父擦拭脸上和手上的泥土、血迹！

然后，直到林子里已经能感到微温的露珠，以及细微阳光投射进繁密的枝叶。叶洪潇轻轻抱起师父的尸体，一步步向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南异雪什么都没说，强忍着腥味引起的呕吐感，静静跟在他身后，连脚步声都小心的没发出来半点。

她知道，现在叶洪潇正经历着人生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没有人能帮他，也没人能代替他去承受。一切之能靠他自己，就算他选择去死，也不会有人能阻止……！

终于，叶洪潇在西洞庭山的缥缈峰上放下了师父古绝的尸体，然后蹲在地上开始用双手一下一下去挖掘着山体的土石！南异雪就蹲在他身边，看着他已经布满血丝，干涩空洞的双眼，还有那双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心里虽然有难说的痛楚。

南异雪知道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折磨自己，连一点安慰都不能给他。也许也只有这样他自己心里才能好过一点！而这也是让她心里最痛苦的！

缥缈峰并不是很高，但攀登险阻，山体坚硬，挖好了坟墓之后，叶洪潇的双手已经看不出形状了。但他仍旧满脸的平静，或者说已经失去意识更加贴切！

在叶洪潇的记忆中，师父向来是个对自己最慈祥的长者。虽然忠诚，但更加宽厚。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师父会走上绝路！

而这也说明两点：一、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已经让师父无比的绝望痛苦！二、自己对师父的关心，的确太少了！

所以，现在这个坟墓是叶洪潇无意识中仔细对比师父身形挖掘的。把师父放进坑里，叶洪潇又轻缓的一点点把沙土石块放上去掩埋铺盖，好像是怕碰疼了已经不会再有感觉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