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罪人（5）
大地瓜放肆的对着二狗子叫嚣，极尽张狂之所能，生怕二狗子不冲过来杀了他一般。“二狗子，你听到了没有，是我把小凤害死的，你听到了吗，你回答我啊！”
“滚！”二狗子的指甲已经抠出了血，正在大口喘气，仿佛他现在也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那肮脏的水正在慢慢灌满他的肺。
“哈哈！你听到了！你听到了就好！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知道的，小凤说的对，我是个懦夫，我连自首的勇气都没有。但是，我受不了自己一个人藏着这个秘密。我多么希望那些警察早点把我抓起来，不管是坐牢还是枪毙，总之，不要让我像现在这样等。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吗？因为我恨你！为什么小凤喜欢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你不娶她还占有着她，我要报复你！你不是总说，主是你的指引，是你人生的一切吗？你不是挺能帮人保守秘密吗？好啊，我看你能不能守得住。”
“滚！你这个魔鬼！滚出主的圣所，你不配呆在这里。”二狗子还在大口喘息，他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我怎么不配了，我可是信徒啊，还是你亲自为我洗礼的。哦，对了，我不能这么说，我应该这么说。我向全能的主合各位教友，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我罪、我罪、我的重罪！
为此，恳请各位教友，为我祈求主。愿全能的主垂怜我，赦免我的罪，使我得到永生。阿门。”
“滚！”二狗子突然踹开了门，从教堂里冲了出来，冲向告解室另一端的门。但是，大地瓜已经落荒而逃。紧接着围上来的，是几个好奇的老人，他们的眼中自然有关心，但也有八卦。“二狗子，咋了这是，大地瓜咋跑成那样？你俩说啥了？呀！你的手咋了？”
二狗子把手背在身后，转身回到教堂，他急需把自己关进休息室。但是他转身的时候，却把身后的手暴露给别人，也给了别人想象的空间。
大地瓜也冲回了自己的被窝，但是他并没有获得自己想象的解脱。他反而更加痛苦，因为小凤的死，这铁一样的事实，经过他的一番叙述后，不再是缠绕脑海里的薄纱，而变成了一根根利剑，插在了他的头顶。他用手薅着头发，把自己的脑袋往枕头上砸，但每次感觉到透不过气的时候，还是会放弃。
可他不甘心，他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能刹住错乱的神经。他走进了厨房，拿起了刀，把右手放在案板上，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这只手重复：是你干的，是你干的，是你干的！终于，再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暗示和刺激下，那把刀落了下去，却连一点指甲都没有劈下。刀稳稳的落在距离指尖三寸的地方，但嘴唇却被咬的发紫。
他冲进了厕所，站在洗手池前，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又低下头。头发再次如同利剑一样刺痛他的头，他用力薅，但是头发的根连成了一片，紧紧团结在头皮下，让他无可奈何。这时，他看到了洗手池旁边的剃须刀，突然有了主意。
返回卧室从抽屉里取出那把黑色的王麻子剪刀，白色的刀刃此刻看起来干净明亮，照的人心里都敞亮了。剪刀在手，他又能直视镜子了，而且对即将到来的形象，有种焕然新生的憧憬。于是，左手拽起一把头发，右手咔嚓一声，一截黑发握在了手里。头发已经被汗水黏在了手上，不管是甩还是搓，都不能摆脱。拧开水龙头，手指和冰凉的自来水接触的一瞬，左脚一阵抽搐。手里的剪刀也差点掉进水池。
大地瓜再看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虽然头发早就不对称，但是明显缺失的一块，却像是扫掉了他心头的一块乌云。他的勇气回来了，开始大把大把的抓住头发，然后狠狠的贴着头皮去剪。有时候抓的太多，头发剪不断，他也不会松手，只会更加用力的寻求新的“自我”。
终于，把自己的脑袋剪成了一颗怪异的猕猴桃之后，他开始有些满意。对着镜子仔细的欣赏，甚至欣喜的开始做一些笨拙的舞蹈动作，抬抬胳膊，扭扭胯，就像重生了一样。就这么反反复复，动来动去欣赏了五分钟，过低的血糖让他一阵眩晕，幸好扶住了洗手池才没有摔在湿滑的地上。但也就在此时，他再次看到了剃须刀，那就是他最后的一味解药。将手里的剪子甩进池子，然后眼睛一下也不眨，死死的盯着，看着电动剃须刀发出嗡嗡的声音，紧贴着自己的头皮扫过。
剃须刀毕竟不是推子，大地瓜刚沉浸在快感中享受了不到十秒，就听见咯哒一声，剃须刀和头发绞在了一起，疼的大地瓜直吸冷气。但是现在每一次的疼痛都伴随着一次快乐，他一边拆开盖子倒出里面和胡茬掺和在一起的头发渣，一边开心的看着刚才扯出的一块红印。立刻扣好盖子，继续在头上操练起来。
每一次卡顿都伴随着一阵不寒而栗的笑声，也伴随着一点红色的痕迹。后来，大地瓜的手法熟练了，也快了，也狠了，甚至在头上揪出了两个血疙瘩。但是，看到自己的头彻底变成了一个秃瓢时，他痛快了！许多头发渣掉进了脖子里贴在他的锁骨上，他也不觉得别扭。
然后抓起干巴巴的毛巾，在自己的脑袋上胡乱抹了抹。直到把鼻翼两侧清理干净，这才满意的向外走去。却不想，迎面撞上了刚刚回来的老芋头。
老芋头其实并没有眼花，虽然家兴、家旺两兄弟有些联像，但他还是能区分出来的。但是，看到大地瓜这死囚独有的发型，竟然忍不住哭起来。他恨这个儿子，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往他的伤口撒盐。
“爹，一把年纪哭啥了？有事没事？没事我出去转转。”
“你给我回来！你去哪转？还嫌不够丢人？给我老实在家呆着。”
“你瞧你，前几天嫌我天天在家呆着碍眼。现在我想出去了，你又嫌我丢人，你到底想让我咋样？”大地瓜说归说，脚下的步子没有一刻停止。
“前几天我让你出去是为了让你透气，你现在折腾成这个鬼样子，是给我添堵。咋了，你怕别人不知道你弟弟进了局子快要毙了？还带头宣传呢？你咋就是个傻狗呢！”
“傻狗就傻狗吧，我管他别人怎么说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说不定哪天嘎嘣一下，我也挂了。我干嘛要管别人怎么说我，走喽！玩去了！”大地瓜出门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李婶，吓得李婶手里的菜篮子都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