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落网
田昊手里的烟只吸了一半就看见二狗子推门进来，立刻将剩下的半截摁进了烟灰缸。“快坐下吧。”
“叔，啥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二狗子用力拍打了两下屁股。
“你这身衣服好看啊。”田昊一直都缺乏幽默感，打开话题的方式总是收不到他预料的效果。“有些话确实不能在电话里说，你不知道，我们的手机都是受到监控的。而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其实还是应该先保密的。是这样的，于老二被抓到了。”
二狗子恨不得此刻直接跳起来，把这座楼冲一个窟窿冲到天上去。但，小时候在教会里灌输的很多教条却发挥了作用，如一条条荆棘把他绑在座椅上，他甚至觉得大腿挣扎的开始流血。“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晚上。”田昊一时语塞，又抽出一根烟点上，这才把话顺了下去。“今年咱省打黑除恶的力度创下了历年之最，投入警力之多是我平生从未见过的。而且第一轮排查过后，第二轮进行了大量的化妆式地毯式渗透摸排。没想到的是，意外在太原将他抓到了。估计这一半天做个简单的交接，就把他押回来了。”
二狗子突然挣脱了心里的枷锁，一把冲上前握住了田昊的双手。“叔，我啥也不说了，我代表全家感谢你。”
“你谢我什么？”田昊被二狗子吓了一跳，嘴里的烟掉在了裤子上，烫出了一圈白。“我找你来就是说这个，经过太原警方连夜突审，于老二长期的精神紧张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什么都交代了。看样子，很有可能判死刑。”
二狗子的喉咙突然收缩，把一句死有余辜扼杀掉。用力了咽了几口唾沫，这才能咳嗽。“愿主宽恕这个罪人。”
“赶紧联系大龙，让他回来吧。我早就听说了，他为了小凤没日没夜在外面跑，人也瘦了，也黑了，冤枉钱也花了。不过，我要很正式的告诉你，经过那边的审理，可以认定，小凤的事，跟于老二一点关系没有。”
“什么？叔，您说什么？”
“我是说，杀害小凤的凶手另有其人。我知道你们以为是他干的，但你要相信我们警方，不会乱扣帽子。不过，于老二真是狗急跳墙，这一路逃亡，还是伤了三条人命。这是弹尽粮绝了，才会失手被擒。要不然，还不知道他要闯出多大的乱子。我今天把你叫来，就是希望你，第一，把大龙找回来。毕竟，这段日子，他在外面也没少惹祸。第二，我知道你俩一直瞒着老两口。现在这个阶段，还得继续做好工作。如果可以，我也愿意配合你俩，这件事瞒的越久越好。”其实田昊知道很多小道消息是从市局自己人的嘴里传出去的，对于无能为力的事，他只想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补救。比如现在的节骨眼，千万要留神。
“叔，大龙早就不接我电话了。我觉得，您也不用费心了。万一收到消息，他自然会回来。我还是尽量在家陪着爹娘，不让那些闲话传进他俩的耳朵里。我爹还以为小凤做了伤风败俗的事，至今不敢回来。”
“就让他这么想吧，总比死心要好。”田昊看惯了离别，知道渺茫的希望也胜过完全的绝望。“你现在还很忙？”
“不忙，只不过天暖和了之后，来堂里的人比冬天要多了些。”
“二狗子，你做的事，真的挺好。但愿能如你所愿吧。好了，没别的事儿，你回吧。记住，一定要看住你爹娘，一把年纪的人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尤其是你爹。我还联系了老芋头父子俩，估计快到了，你先回吧。”
果然，就在二狗子离开没一会儿，老芋头就牵着大金子来到了派出所。但是所里有规定，宠物不得入内。老芋头顺手就把它拴在了门口的石狮子上，谅也没人敢来这个地方偷狗。
老芋头进了门，田昊就像是在二狗子那里热了身，现在状态正佳。“老芋头啊，我有个事情要通知你。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老芋头知道，人只要进了局子，就不会有好事。而跟他有关系的人，现在就只有两个了。一个，在他出门前吃了安眠药睡着了。不用说，自然是另一个了。“抓到了？”
“嗯。虽然公审没结束，但不出意外，是死刑。”田昊尽量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儿。
“畜生！”老芋头说完就词穷了，因为他的内心太复杂了。毕竟这是他的儿子，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他是难过的，有些愧对早死的老伴，也可惜前些年自己的付出。可是，这样的儿子还有挽救的必要吗？答案是否定的。“田所长，您就是通知我一声是吧？行啦，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给他收尸。他身上的眼珠子、心、肝、肺，能用的都捐了，就算是给他赎罪了。”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这段日子里，手里又害了三条人命。一对夫妻和一个司机。那个司机家里还有一儿一女，大的小学，小的上幼儿园，全家就靠他一个人谋生，你让人家怎么活？”
“田所长，你的意思，这畜生惹下的债，还得我替他还呗？”
“按照《刑法》的有关规定，由于犯罪行为而使被害人遭受经济损失的，对犯罪分子除依法给予刑事处罚外，应根据情况判处赔偿经济损失。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犯罪分子，同时被判处罚金，其财产不足以全部支付的，或者被判处没收财产的，应当先承担对被害人的民事赔偿责任。老二名下没什么财产，秀才那一屋院子。但想必也值不了几个钱，拍卖完全部用来赔偿那两家人的损失。但这，对于两个家庭来说，真不算够。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到时候再意思意思。”
老芋头的算盘已经在心里快速的敲打起来，紧张的汗水已经让他的脑门都开始发亮。“是，也应该，毕竟这是断了两家人的活路了。”老芋头又一次痛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畜生。
“对了，老大没跟你一起来？”
“没。”说到大地瓜，老芋头心中真是雪上加霜。“上次你也看见了，这孩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现在精神有点问题。大夫给开了药，我看也就是些安眠药。每天吃了药就犯困，这样也好，不会出去惹是生非。”老芋头突然觉得，这样就够了，千万不要再折腾他了。“对了，田所长，老二不会被公审吧？你也知道，老大还没娶媳妇，这要是传出去，他哥都不用做人了。”
“不会，什么年代了哪还有公审。看好他吧，毕竟，他还年轻，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田昊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老芋头即使看到了，也不会读懂其中的含义。
“但愿如此吧。”面对这样的愿景，老芋头心里再难受也得挤出个笑脸，不然就是不给面子。
此刻，在一辆押解车里，家旺带着手铐，冷漠的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半年前还算英俊的小伙，如今的脸像是失去了支撑，就像是搭在院子里晒着的被褥。此刻他只想安静的睡个觉，但是他的头稍微靠在两位武警身上时，都会被无情的摆正。车子每颠簸一下，家旺都觉得，悬在头顶的铡刀又被升高了一寸。
“快结束吧。”家旺心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