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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难吃的年夜饭(2)
老芋头从冰箱里取出一包速冻饺子,待水开了以后,咕咚咚全丢了进去,然后去敲开大地瓜的房门。“起来吃饭吧?”
“没胃口,你吃吧。”大地瓜依旧躺在床上,但他原本笔挺的的西服已经被蹂躏的满是褶子。这些日子他总是不正经吃饭,老芋头留在厨房的剩饭,却也留不到下一顿。他就这么躺在床上,两手举着个手机,看着直播间里那些搞怪的做秀。好像画面里用脑袋砸西瓜,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陪你爹吃口饭,这都年三十了,你发疯也该有个完的时候吧?就不能让你爹高兴上一天?我是哪亏了你了,你说出来也算啊。”
“没有!一点点都没有!”大地瓜把声调拉的老长,如同远上蓝天的黄鹤,“您辛苦了,您不容易,我祝您新年快乐,大吉大利,长命百岁!好了,可以出去帮我把门带上吗?”
“你究竟是因为啥,咋好端端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因为小凤?这丫头好些日子没看见了,是不是跟人跑了?人家看不上你就算了,你不能自暴自弃啊。”
“够了!”大地瓜把手机愤怒的砸向窗户,单薄的玻璃立时炸开了一个洞,夜风嗖嗖的钻进了屋子,如狼嚎如鬼泣。“连你也觉得我配不上她?”
“你是我儿子,我觉得全世界的女人你都配得上。可我觉得有什么用,得你自己争气才行啊!算你爹说错了话,我给你赔个不是,行不行?你就陪我出来吃口饺子,吃完了,你爱咋样咋样,行不?”
“那你去煮吧,好了再叫我。”大地瓜把头下的枕巾揉成个球,堵在那个破洞处。“先这样吧。”
老芋头带着欣慰的答案回到了厨房,却发现溢出来的水已经熄灭了火,吓得赶紧关掉气阀。使劲嗅了两下,没闻到难闻的臭味,小心的打火,继续煮水。但是经过他这么一折腾,等饺子出锅的时候,十个就破了六个。
老芋头担心大地瓜闷头就睡过去了,就这么急急忙忙,抄了一碗完整的给大地瓜,自己留了一碗破的。他刚把碗放到茶几上,大地瓜就从门后出现了,比大金子和大狗子从院外跑进来的快了一丁点。老芋头还准备了一个小碟子,倒满了醋。“吃蒜不?”
“不麻烦了。”大地瓜一声不吭的用一根筷子扎起一个饺子,杵进了嘴里。“哪那么多讲究。”
“怎么是讲究呢,生活不就得讲究点滋味。你别嫌麻烦,我给你剥去。”
“饱了!”大地瓜手里的筷子敲出了清脆的一声,然后在两条狗的目光护送下,又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芋头狠劲拍打着膝盖,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下。大金子看到主人这般模样,刚才还邀功似的脊梁也不敢挺直,立刻趴在了地上。大狗子却依旧坐的笔直,嘴角那微笑的弧线,只让老芋头更加难过。
老芋头颤巍巍的夹起一个饺子送进了嘴里,嚼了两下,然后将剩下的两个碗放在了地上,任由两条狗自行挑选。他还不忘向这两个家伙解释:“不怪他,没煮好,不好吃。”
而隔壁村长家的饭桌上,李婶做了一道红烧带鱼,买了一只烧鸡,寓意年年有余,吉祥如意。另外还是少不了尖椒土豆丝和油炸花生米,至于饺子,依旧是猪肉白菜的。李婶觉得冬天还是白菜土豆比较放心,谁知道吃大棚里的菜第二天会不会在肚子里长出新芽。但是李婶把一切美美的摆好,却依旧在向窗外张望。村长知道,她不是找二狗子,而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那两坨肉。
可门开的一刻,注定不会是李婶希望的那样,二狗子系了一条红围巾,算是为这个家增添一份喜庆。村长看到二狗子进来,立刻就要开饭。李婶却还想等,因为大龙给她来过电话,说晚一点会回来。
“不吃干啥,专门放凉了吃,肠胃好的不行是不?你当自己还是年轻那会儿?”
“儿子说要回来,稍等一会儿吧。凉了我拿去热就好了,这有什么呢?你们父子俩先喝口酒,万一闺女冷不丁回来,看见我们没等她,又要发脾气了。”
“他说回来,他那话有哪句靠谱?二狗子,你说是不是?”村长用牙扭开了瓶盖,倒满了桌上的两个酒盅。二狗子微笑的看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来!走一个!”
二狗子注意到,村长的手,不再颤抖了,他由衷的为他开心。于是,他也举起了杯,任由这透明的液体在他的舌头上留下苦辣的一笔。而此时,电视里响起了《金蛇狂舞》,村长的手弹开了试图抢夺酒瓶的二狗子年轻的手,再次将二人的酒盅斟满。
“来!继续!”村长根本不理会二狗子刚夹起一颗花生,先声夺人,逼的二狗子只好继续让发烫的喉舌再添了一分热度。
“慢点,孩子平时不喝酒,哪能像你这样灌。狗子,吃点东西。你吃吧,没事。”李婶话虽如此,但目光依旧对着院门。
村长不由二狗子将酒杯放下,直接将瓶口送到了二狗子嘴边,哗哗两下就倒满了,慌的二狗子舔舔手指上洒出来的三滴。“狗子,爹有句话问你,你要是说真话,就喝了,要是不想说,你就把酒杯放下。”
“爹,您问吧。”二狗子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他觉得客厅里的灯好刺眼。但是疼能让人清醒,这也是他最近才相信的。
“小凤到底是咋了?”
空气在这一刻走向了凝结,二狗子手里的酒虽然不曾洒出,但酒杯中心的震荡却不曾停顿。若是以往,二狗子大可从教友的闲谈中得知现在最流行的闲话。可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连前天刚刚举行婚礼的那家姓甚名谁都叫不出口。可他什么都知道,他清楚的记得小凤躺在那里的样子。
“没咋,爹。”二狗子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李婶回过头,看不懂两个男人眼中的故事。
“你不要瞒我,你也瞒不了我。这些天我在楼上天天看着你,自从小凤离家,你就一天不如一天。院子也不扫了,有时候我跟你说话,你得一会儿才能回过神。爹是过来人,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说!你和小凤,到底是咋了?”
“爹,您就别问了。”二狗子这下彻底闭上了眼,端起酒杯就像饮下一口毒药,希望从这一秒开始变成哑巴。
“我凭什么不问!闺女是我养大的,你是我捡来的,有什么说什么,说,到底是咋了!”村长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夯在二狗子的头顶,如铁匠一般慢慢锻炼出自己理想的形状。二狗子炽热的盔甲似乎也经不起这样的敲打,一点一点的慢慢在剥落。他努力的咬住嘴,担心真相会自己飞出来。
“小点声!”李婶赶紧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大过年别让人看笑话。狗子,别理你爹,你饿了吧,你先吃,娘再等会儿。”
“笑话?现在谁身上还没点笑话,自己心里没点谱?”村长把手平展展的放在桌上,险些把饺子扫到地上。“笑怕什么,心里有神明,身正影子直,让他们笑,有本事笑到最后!二狗子,我现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问你,你给我老实说,你喜欢不喜欢小凤?别给我扯,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指的是什么!”
“老头子说的什么疯话!”李婶急了,当年村长向自己提亲的时候,她也没这么羞臊。
“咋了,有什么不能说,都什么年代了,男婚女嫁,天经地义!”村长把手掐住了二狗子的肩膀,“狗子,知女莫如父,小凤那点小心思,我一清二楚。但是你,我不懂,因为你不是我的种。但是,我要说的是,我没把你当外人,你也给我掏心窝子。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对爹的帮助,但是,你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和尚都有还俗的,牧师娶个媳妇咋了,大不了咱们不当牧师了,你当这是个多挣钱的行当了?就不说别的,你去架个炉子卖点红薯,要么捡个摊子卖卖煎饼,你又勤快,不比那所谓的公务员挣得多?我不管你俩究竟是因为啥吵的架,今天就是我的底线,你去给她道个歉,必须把她给我叫回来。大姑娘家的,过年不回家成何体统。我知道,她那犟脾气,都是我惯的,你不服软她更不服,算是爹拜托你,先把人给我弄回来,然后咱们从长计议。大地瓜追小凤追多少年了,不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只当是一报还一报,小凤活该,这总行了吧?你说,爹说的在不在理?”
二狗子安心的让眼泪流了出来,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这杯酒,他喝出了从不曾体会的清香。
“春晚开了,都别说了,看电视,看电视。”李婶解下围裙狠力抽打着腿上看不见的面粉,只抽的啪啪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