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再也不见（1）

往日里二狗子总能准时的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同时起床，即使阳光被挡在乌云之后，他的心也能感应得到。但昨晚，他十分配合的做完了笔录，然后不知不觉就昏沉沉的，在值班室将就了一晚。他不知道，他的举动为自己洗脱了嫌疑，他更不知道，当天上午回来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村长在得知了秀才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后，回到屋里，从衣柜的角落里抽出了自己的老烟杆，斜插进了腰带里，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了秀才的院子。角落里的铁杵和铁链还留着，“老虎”的尸体已经被工具车拉走了，门就这么敞开着，没人进去，甚至路过也只敢偷偷瞄一眼地上的血渍。如今的年代，看到血，就和亲眼看到明星一样让人兴奋，尽管只是狗血。

村长的手，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在夜晚沉思的时候端着《圣经》，慢慢的也回复了一些力气，此刻也可以轻轻挥动扫帚，为秀才的院子做些事情了。村长相信，只要他坚持对主的虔诚，心里的结一个个都会解开。如今，他得到了机会弥补秀才，同时，清扫这些血渍也让他觉得是为大狗子做些弥补，他不禁干得更有劲了。

而就在村长把垃圾扫成一堆，拿着脸盆在院子里洒水时，从警局回来的二狗子和大龙在巷口不期而遇了。大龙的脸上也挂满了疲惫，看起来比二狗子更为严重。二狗子本不愿上前，但是心中有一个问题必须问清楚：“哥，小凤的遗体你领走了？”其实当二狗子结束询问的时候再次回到了地下室，那里空空如也。经过查询，他看到落款的签名是大龙。那一刻，他放心了许多，但这一刻，他慌张了更多。

“嗯，咋了？”大龙不耐烦的说着，觉得二狗子嘴里的每一句话都影响了他的休息。尤其是此刻，他站着都快要睡着了。

“你收到哪里了？”

“用你管?省得你多嘴。”

“哥，你就告诉我吧，我以主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在爹娘面前透露一个字。我想给小凤完整的做个祈福，愿她在天堂快乐。”

“不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烦。你自己在破庙里做也是一样，心意到了就行。”大龙不欲纠缠，径直向巷子里走。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眼里这个唯唯诺诺的弟弟，竟然挡在了他的身前。他的脸似乎被这冬日的严寒凝固，额前的发丝在风中也不肯飘动。

“我说了，爹娘那，我一个字也不会吐出来。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小凤的遗体在哪，我要去看她。”

“还必须？”大龙扬起一个嘲笑的嘴角，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必须”。

“必须！”二狗子没有给大龙丝毫的喘息，两个字生生把大龙那不合时宜的嘴角压了下去。

“既然你一定要问，那我就告诉你，遗体我昨夜已经托人火化了，骨灰也下葬了。其他的，你别管了，等到时机合适，爹娘那，我自有安排。好了，说完了。”大龙的胳膊如船桨拨开水流一般轻易就将二狗子推到了墙上。

火化两个字如同火热的炭盆扣到了他刚刚冷却下来的心上，再也经受不住刺激的二狗子撒腿跑了起来，向他唯一求得帮助的教堂冲去。路上，他撞开了背对着他的大龙，也吓到了刚才院门露头的大地瓜。但他顾不得，他急于跪在地上，他要跪在告解室里，关上所有门，只有主和他在一起，他此刻的辛苦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只有主才能原谅他，拯救他。

“发什么疯！”

大龙的咆哮却引得村长抬头，看到了刚从门口经过的大龙。“你说谁呢？”

大龙这才看到村长，鞋子上荡满了泥点，身上的衣服也溅湿了不少，这都是他那端着半盆水都颤抖的手导致的。“没说你。爹，你在这干啥呢，脏死了，管这闲事干啥，快放下回家去。”

“我闲的没事，不就得管管闲事。你回吧，我收拾干净了再走。”村长不理他，还怄气似的将手里的水一股脑倒在门口。

大龙恰好看到了向他走来的大地瓜。“地瓜，你真行啊，你弟弟收了个破院子，自己不知道收拾，还使唤上我爹了，牛逼啊你！对了，你弟呢？”

“不知道，别问我。我也没使唤大爷，我这就让大爷回。”

大龙觉得大地瓜不对劲，不单单是他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颓废不少，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那爱理不理的态度，显得他威严全无。顿时火起，对着大地瓜的肩膀狠狠一推，险些将他缺乏支撑的双腿推的叫成一根麻花。“跟谁冲呢，你让回就回，这么拽呢？连个请字都不会说，没娘教的东西！”

“去你妈！”大地瓜人未动，但是嘴里的字格外的清楚。

“你说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胆子挺肥啊，再说一句试试！”大龙的手指已经快要戳到了大地瓜的眼珠里。

“去、你、妹！”

“妈的！”大龙一把薅住了大地瓜的头发，冲着墙就撞了上去。

大地瓜竟然也不反抗，就像脱了骨的死鸡，任由大龙蹂躏。那脑袋梆、梆、梆的撞在墙上，连屋里的村长都被惊动了。他虽然手不利索，但是腿脚很好。一出门看见大龙在跺地上抱成一团的大地瓜，立刻一脚踹在大龙的屁股上将二人分开。

“大龙，干啥呢，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这么大的人还打架，不嫌臊的慌！”弯腰去拉大地瓜，却看见大地瓜在笑，心中不寒而栗。“你这孩子，他打你不会还手？他打你十拳，你好歹给他两拳，他踢你五脚，你踢中一脚，他还敢嚣张？”

“叔，让他打，有本事打死我，没本事，就滚回去当缩头乌龟！”

“我操你妈！”大龙恨得衣服都要被肌肉撑爆了。但是刚冲起来一布，村长就把身子挡在了大地瓜面前，他不得已，只能站住。“爹，你让开，我好好收拾收拾这嘴里不干不净的小子。”

“你干净？滚！”村长吼完大龙，拉着大地瓜进院子里，亲手给他拍去衣服上的尘土，还用刚打的水给他擦去脸上的脏。

盆里的水带着结冰的寒，抹在大地瓜的脸上却只是微微的冰凉，还带着一点舒服。大地瓜低头看那盆，笑了，那是以前家旺给“老虎”喂水的，有时候也拿来喂饭。但是此刻，不管是这被错拿的脸盆，还是一脸歉意的村长，都不重要了，反正“老虎”也不在了，家旺也不知道去哪了。

“地瓜，叔问你个事儿，这些日子小凤也不见了，你弟也不知道跑哪了。你们从小一起玩大的，有什么话你可得跟叔说啊。有人说他俩偷偷好上了，怕我和你爹不同意，这才跑的，有这回事儿吗？”

大地瓜哈哈大笑起来，把村长吓了一跳。“叔，村里的闲话就没有靠谱的。说我兄弟和小凤私奔，咋不说我和小凤私奔呢？别听这些人扯淡，我弟我是真不知道去哪了，小凤，小凤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把剩下的水泼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已经看不到血迹，但依旧弥漫着一股臭味，就好象那臭味也有灵魂，不肯轻易原谅这抛弃的行径。

回到屋里的大龙刚躺下，电话就躁动起来，他看了一眼问道：“马蛋，打听出什么了？”

“龙哥，太直接的消息没有，但是有些事很蹊跷啊。你不是让我打听最近这帮小混混，我给查了，还托了公安局的朋友偷偷用内网看了，最近咱市这帮屌人都挺安分的，但有一个例外。”

“谁？”

“于老二。”

“谁！”大龙腾的从沙发里弹起来，手心和脚心都痒起来，只恨刚才下手还是太轻。

“龙哥，你听我说。我听说，于老二现在已经被通缉了，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肯定很严重，不然也犯不着通缉啊，你说是不是？而且。”

“行了！你不用说了！”

马蛋被大龙粗暴的打断，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弟弟驴蛋，也被苗半城要求年前把于老二翻出来，不然就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