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礼物（2）
小飞穿好了那身几乎和警服一模一样的制服，把长椅放回休息区的时候，大地瓜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刚才他上去的时候小飞没看出什么异常，但是下楼的时候，右脚刚挨着台阶，左脚立马向下追，明显还是有伤。但是大地瓜依旧抬着高昂的头，颇有点要强的味道。“咋样了，于哥。”
“没事，让我回家等消息，领导需要安排一下。想想也是，做饭也得先买菜嘛。”大地瓜看似没事人一个，但脚下快速的挪动，生怕在开门之前，再撞到什么人。如今，解释都是掩饰。
没想到的是，小飞却拦了一把。“哥，您稍等一下。”然后小飞回去拉开了接待台的抽屉，拿出了三张大红的请柬。“哥，都是您的。”
大地瓜看着小飞手里的“炸弹”，打开最上面的一张果然写着“恭请于家兴”。刚才电话里听领导那意思，自己能不能继续在这个单位上班都是未知数了，还要这些愁人的顺水情作甚？而且这些人也是讨厌，对他的情况心知肚明，却不肯放过他。嘴上说的是不请他怕他怪罪，怎么不想想，请了他，他就不会怪罪了吗？少二百块钱礼钱，就这么重要吗？何况他自己，可从来没摆过酒，因为压根没有那样的理由。
小飞见大地瓜只看了最上面的一张便要走，忙提醒他：“于哥，最下面那张是我的，周末在海外海请客，到时候一定带着嫂子来啊！”
大地瓜看看小飞稚气未消的脸，却充满了市侩之徒的诡诈，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既然有他的，为何不提前说，非要让自己表露出遗憾之后，还得装出很惊喜的样子。“你结婚？你多大了？到法定年龄了没？”
小飞笑了，尴尬中掩饰不住得意。“没呢，这不先办事嘛，随后年龄到了再去领证，反正也不急着要孩子。”
先办事？大地瓜想到了家旺的馊主意，难道女人都吃这一套？不过确实听说很多被拐卖的妇女最后留在了那贫瘠的山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孩子，不就是因为自己已是残花败柳？想想真是可悲，而自己，更可悲。“知道了，一定到！”
糟糕的心情似乎总会引来更糟的事端，回去的出租车上，司机抱怨个没完没了。一会儿说市政府的领导只会做形象工程摆样子，一会儿说和自己倒班搭伙的司机懒得像个猪。大地瓜坐在车里一声不吭，可偏偏窗外却常常堵车，那些尾气都像是别人对着他的脸放屁。“师傅，我睡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叫醒我。”
其实大地瓜根本不困，他这么说只是希望司机能安静一点。可偏偏这司机长了个榆木脑袋，确实不再和他搭腔，却拿起对讲机，逗逗这个，撩撩那个。大地瓜闭着眼睛，只把鼻子的气狠力的向外喷。
车子开到巷口的时候计价器显示的金额为14.8元，司机故意装作刹不住车的样子，往前滑了那么一下子，车子停在了家旺的小店门口，价格也跳了个15元整。大地瓜明明口袋里有零钱，却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付了14.8，也不让司机看，就随口喊了一声“付了”，就钻进了家旺的店里。说实话，他还真想知道这司机追进了会说什么。但是，车子，开走了。
“哟，不是不理我了么，有何贵干啊？”家旺坐在床上，手里刚送来的外卖还冒着白白的热气，香味把这屋子里的脚臭和烟味都盖住了。
大地瓜看着家旺的早餐，有香菇牛肉粥、虾仁春卷、松仁菠菜、茴香小油条，虽然量不多，但是这么一顿折腾，怎么也得一百块钱。虽然不知道他这个店怎么这么赚钱，但是这样的享受，却让他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自己的辛苦钱，每个月有三分之一都随了份子，如今面临着开除，更是肉包子打狗了。大地瓜抓起一个春卷塞进了嘴里，感受到的，是一个饱满的大虾仁，鲜嫩的像是从海边空运来的。
“真精啊你，上来就挑贵的吃，我还舍不得吃呢。要不再给你点一份得了，要不要？”
还问自己要不要，这个小兔崽子，小时候自己有点零花钱，哪次不是看见他眼神里的渴望就毫不犹豫的出手了。现在还问自己要不要，是等着他发红包了吧？大地瓜的气越来越不顺，将嘴里一角炸焦的春卷皮吐在地上。“不吃了，回家睡觉。”
“哟！你能睡得着？小凤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听说正在教堂里给孩子们发零食呢，你不去看看有没有你的？咱家大金子和大狗子还每条一袋狗粮呢。”
“真的？”大地瓜不敢相信小凤这么快就回来了。虽然他期盼已经，但是此刻他更希望小凤再出去玩几天，等自己的脚完全恢复。
“可不是真的吧！咱爹不在家，人家不想理我，气呼呼的走进我这屋，把狗粮扔下就走了。要不是包装上画着狗，我差点当零食撕开吃了。妈的，老外把狗粮做的比人粮还闻着香，都是有病！”
大地瓜看到小凤竟然心里还装着大金子和大狗子，那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希望的火苗就这样轻易的重新燃烧。他从锡箔纸包里拿走最后两根春卷，一点也不客气的走了出去。看到其中一根淌着发红的油，又看见那警惕的“老虎”，直接甩手扔了过去。“毒死你狗日的！”
教堂外，一张桌子被孩子们牢牢占据了，那些胡子花白的老人也只能摇头晃脑的叹气。毕竟，这里面指不定就有自家的孙子。而这些孩子也不敢胡作非为，安静的等待着他们心中女神一样的小凤大姐姐，一点一点的发放在他们的手里。
“要学会感恩哦，这也属于上天的恩赐哦！”小凤调皮的说着，而不管发什么，都留下一小份，等着二狗子回来尝尝。只是奇怪，他怎么还不回来。而且他也太无趣了，去哪里也不说一声，装那么多秘密也不怕撑死？
“有啥好吃的啊，给我也来一块尝尝呗。”大地瓜猛然走到了孩子们身后，他真诚的笑意却成了无趣的打扰。
“这是小孩子吃的，大人不能吃！”
“这是姐姐给我们的，你不能抢！”
“讨厌！走开！”
小凤也学着这样的话说：“就是，讨厌鬼，走远点！”
“走开了，走开了。”大地瓜却只是从孩子的身后，绕到了小凤的身后。“这下可以了吧？你回来咋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你接我？别又让我找人把你架回来才好，我可赔不起。”小凤突然一收口袋，就向教堂里走去。孩子们也如同惊扰的林中鸟四散开去，而那些等候许久的老人，赶紧夺回了地盘。
“小凤，你走慢点。跟我说说，国外好玩吗？”大地瓜努力的追赶，却引得孩子们一阵模仿。大地瓜心里的气，也被面前的背影消灭了。
“当然好玩了，不好玩咋老有人移民呢。你见过哪个当官的、有钱的去柬埔寨移民呢？问的都是废话！还有别的事没有，我还要帮我哥打扫卫生呢。你这腿脚也不利索，别一不留神伤到了你。”
“我哪有那么脆弱。那个，听说你买了不少好东西，有我的没有？”大地瓜盯着小凤的下巴的弧线，似乎有一股引力，吸引到了那丰满的山丘之上。
“没！你快走吧！烦人！”
“真的没有？”大地瓜回过神，心里默念着罪过。
“没有！”小凤狠狠的关了休息室的大门，把他们隔绝在两个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