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兄弟(1)
大地瓜进了巷子,却在第一时间拐进了秀才的家,准确的说,现在已经是家旺的家。秀才两口子的那些远房亲戚,听说他们去世后,有良心的在远方给烧点纸,有贪心的还惦记这座院子,可是所有的贪心都被“老虎”给吓跑了。
“老虎”看到大地瓜后,不但没有因为愧疚而退缩,反而像是遭到了挑衅,反应比平时更加剧烈。一身的毛都炸了开,隐藏的肌肉都在喷血。大地瓜看到这一幕,不禁更加愤怒。此刻脚也不疼了,一瘸一拐的冲进了店里。
家旺也关好了临街的门,看见大地瓜进来往里面挪了一下屁股。“坐吧哥,有事?没好就回去歇着吧。”
“你枪呢?”大地瓜用牙齿磕出了三个字,比对着家旺磕三个头还要痛。
“什么枪?”家旺心中一凛,但故作镇定,一秒钟的停顿被加速放出的一个屁带过。
“你少给我装蒜,咱爹都跟我说了。你他妈的还有良心没有,怎么还能跟自己亲爹玩命。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枪呢,你给我拿来,你不是不怕死吗,拿来我试试!”
老芋头找大地瓜告状家旺一点也不意外,意外的是,这二狗子还真什么事都把自己当局外人了。“哟,少了一条腿,多了一个胆?你当我怕你?试试就试试,要是连你俩我都摆不平,还做什么大生意?”家旺从枕头下摸出枪,但是却没有打开保险,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怵。他知道,人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往往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而他眼里的大哥,此刻无比的陌生。但他,还是把枪拿了出来。而这枪,他至今也没开过。万一走火,怎么办?
大地瓜接过枪,这是他第一次摸真枪,感觉比游乐场的仿真枪要沉、要冷。他学着电影里的动作,打开了保险,卸下弹夹,看了一眼那红铜色的弹头。把弹夹送进枪里,上了膛。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迟缓而生疏,但是每动一下,家旺的心都会多跳一下,他每次都犹豫着要不要赶紧把枪夺下来。但是每一次都在心底里暗示自己,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先在家里站住老大的位置。
大地瓜拿着上膛的枪,手却开始哆嗦。家旺也屏住了呼吸,此刻的他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今骑虎难下,只能保佑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轻轻摸了一下手上的疤。那道疤说来也怪,渐渐的长成了扭曲的十字形,给了家旺一些无形的暗示和信心。
但是大地瓜终究还是动了,他突然回身冲到了院子里,与此同时,“老虎”也站了起来。“老虎”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发疯似的想要从铁链里挣脱出来,迅速的画着圆。大地瓜一句话也不多说,举着枪,对着“老虎”,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
“咔”的一声,子弹卡壳了。这时家旺已然追了出来,看到大地瓜是要报仇,但是担心枪走火不敢妄动。眼见子弹卡壳,他放下顾虑冲了上去。本就有伤在身的大地瓜冷不丁背后被家旺这么一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枪也摔出去,直接掉进了“老虎”的活动圈。
“你疯了?你个大老爷们,和狗较什么劲?”
“我这是较劲?我这是较劲?”大地瓜眼中的泪珠在滚动,掉在地上摔成了粉末,没有一丝证据留给世人。“我是你亲大哥啊,你养的畜生把你哥害成了残疾,你就没一点表示?哥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我知道,也怪我自己一时鲁莽。但是我回来,哪怕看出来一点点痕迹,你抽它两皮带,踹它两脚,我心里好过一点,说不定就算了。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我住院这么多天,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赚钱重要,多少钱能换你一个亲人?你说啊!你养的畜生,见了我还是神气活现,是不是还想着咬断我另一条腿啊!给我枪,我要崩了它!”
“你这不就是跟狗一般见识了?”家旺把大地瓜扶起来,赶紧拍打干净他身上的灰土。“你别动这么大火气,你也别怪我说风凉话,我早看透你了,从小你就抗揍。别说狗咬伤了你的腿,只要不咬下你的蛋,你也不至于上房揭瓦。俗话说良药苦口,兄弟问你句实话,最关键的,不是我没去看你,是小凤没搭理你吧?你这才把气撒到狗身上,对吧?”他的眼睛回避了大地瓜的右腿,就像那里藏着他的软肋。
“我操你。。。”大地瓜知道问候他哪个祖宗都不合适,差点把自己憋成内伤。“咋了,我不能拿狗撒气,我拿你撒气?你把枪给我捡回来,你看我敢不敢!”大地瓜的唾沫喷到了家旺的脸上,带着几日未曾刷牙的恶臭。
“你要真本事,自己捡回来啊?”家旺发现大地瓜还是只纸老虎,远不如他的狗老虎。都已经快把他逼疯了,还只能畏缩躲在他的身后。他带着叹息,带着得意,走到了“老虎”旁边,轻轻拍打了它铁炉一样的大头,就好象拍着自己值得依靠的兄弟。然后从“老虎”的爪子下捡起了枪,褪下那颗卡住的臭弹,小心的放进了口袋。“哥,我也不想的,我本来是想教训大龙,谁知道你非要逞英雄。这样吧,要我说,兄弟我想办法,帮你把小凤追到手,你也就原谅我了。”
“怎么追?”大地瓜对唯一的止疼药毫不吝啬贪婪的目光。
“怎么追?早就跟你说过了,下药,睡了她,最好还能怀上孩子,完了。就这么简单!”
“呸!狗改不了吃屎!”大地瓜恶狠狠瞪着“老虎”,老虎报以更凶残的目光,獠牙也眦了出来。大地瓜从未如此的感觉到窝囊,觉得连狗也可以欺负他,也就不能怪小凤不喜欢他了。夺门而出,一高一低的冲回了院子。
这次,家旺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熏的他快要炸了。“怂狗!”
马蛋刚回到巴比伦城的值班室,却发现驴蛋早就等在了他的椅子上。“做好事去了?”
“知道了,就别问,没意思。”马蛋把口袋里的钥匙扔给驴蛋,“给你,领导!”
“哥,不是我说你,俗话说的好,当断不断,其,其,其什么必乱来着。反正,就是良禽择木而栖息。大龙现在不行了,咱就得跟着浩峰。以前我也是看走了眼,觉得大龙压浩峰一头。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哥,你听我的,跟着浩峰好好干,不然别人都说我这当弟弟的不照顾哥哥。”
“什么是好好干?我还当我的司机不行吗?买酒买菜,不缺斤少量、不拿回扣还不是好好干?非得学你一样,背后给龙哥下绊子?驴蛋,做人不能太无情。况且,龙哥以前对咱不错。是,没少打咱骂咱,那不也是为了让咱长记性?”
“少扯他妈的蛋,老子用他教?你就是个贱骨头,话我给你说清楚,以后再公车私用,该扣钱扣钱,我也保不住你。”驴蛋把钥匙扔在马蛋凌乱的桌子上,扬长而去。
马蛋守着这不足十平米的小屋,还有那一墙的钥匙,也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