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危机（2）
“什么！腿筋断了？会不会落下残疾？”老芋头的嘴巴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下巴都掉了，而这时大狗子还不识时务的过来蹭他的腿，被他一脚踢开。可怜的大狗子悻悻的凑到了大金子旁边，把脑袋往它的脖子下塞。“滚一边去！你个丧门星！家有五口，黑猫白狗，我这是犯忌讳招了灾啊！”
“于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夫说了，手术很成功。地瓜怕你担心，不让你去。我回来给他拿点用的东西就走，您给收拾一下吧。”
“东西不着急，二狗子，你给我说清楚，手术成功是个什么意思，咱都是自己人，就别跟我说那官话、套话、虚话了，你就说，会不会落下残疾？”老芋头不停的搓着双手，愣是把手心的老皮搓掉一层。手心发热的同时，他的眼睛也在寻找着什么。
“这就要取决于地瓜的恢复情况了，年轻人问题不大。大夫说了，可能会有一点，就是有那么一点，走路的时候，一高一低。但是，应该不明显，就那么一点。”二狗子一点假话也不肯说，只能将冰冷的事实多盖点被子。但是，冰捂在被子里，更不容易化。
老芋头狠狠一跺脚，冲到墙头，拿起给狗铲屎的铁锹就向外走。二狗子知道他要干嘛，赶忙去拦，却没想到老芋头身上藏着巨大的力气，直接把他推在了地上。
老芋头直接冲进了秀才的院子，“老虎”被铁链拴在钉在地上的一根铁杵里，对着突然闯进的外人猛扑了两下，但只能受困在原地，便只好直挺挺的站着，指甲全抠进了土里。
老芋头却全然不怕它，一脚踹开了商店的后门。家旺正坐在床上抽烟，看见杀气腾腾的老芋头和他手里的铁锹，赶紧就站在床上，准备从窗户跳出去。
“狗日的你给我跳出去试试！”老芋头抡起铁锹就往窗口砸，可惜房间狭小，铁锹半道砸在屋顶上，震的老芋头手臂发麻。老芋头换了方式，像扔一杆标枪似的，正好打到了家旺的腰窝。家旺吃痛，一软就坐在了床上。老芋头一步蹿了上去，骑在家旺的身上，对着脑袋左右开弓。家旺嘴都张不开，只能用手拼命护住脸。
幸好二狗子及时赶到，也顾不得许多，穿着鞋跳上了床，像一只蛤蟆扑在老芋头身上。“叔，都是您的亲儿子，已经伤了一个了，难道还要把两个都伤了？”
“我没生这样的杂种！他妈的不是有干爹干娘吗，你让那两个死鬼爬出来找我，老子一并收拾了！”骂归骂，但此刻二狗子有了准备，还是把老芋头和家旺分开了。
家旺的耳朵挨了几巴掌，就像被驴踢了脑袋一样，耳朵里尖锐的轰鸣疼的他用头去撞墙。“老狗日的，你他妈的下死手啊！”
“我他妈的还是打的轻，二狗子你给我撒开，今天有他没我！”毕竟是坐在床上，老芋头的力气似乎使不上来，只能像个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
“于叔，没必要，没必要，咱们消消气，好好说。家旺也不是故意的，这都是狗干的事。”
“狗懂个屁，狗犯了错都是人没养好。你看看他养的那个东西，那是人养的吗？那就是牲口，就是畜生，没人性！二狗子，你给我滚一边去，不然叔就不客气了！”老芋头对这个和自己扭在一起的大活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东西在外面咋没这么狠，就会窝里横是吧？行，你不是说有你没我？行！老子他妈今天成全你！”家旺手伸到墙角的褥子下，掏出了一把乌黑的手枪，枪口的黑洞对着自己，啪的一声，摔在床上。“来，痛快点！”
“二狗子，你瞧瞧这狗日的，还敢吓唬我！”但其实，老芋头的舌头哆嗦了一下。
二狗子被震住了，因为那冷峻的颜色散发着来自地狱的光芒，他感觉到心脏突然加速，一种不安从那阴森的枪口冒出，瞬间塞满了整个屋子。他感觉吸进身体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恶心的油腻。“家旺，你这是干什么，快收起来！”
“你别拦着，让他拾起来。”家旺盘腿坐好，不灵光的右手使劲揉着右耳。“狗日的我今天可给了你机会了，就这一次，下次就别怪我了。会上膛不，电视剧没白看吧，要不我先给你演示一下？子弹可贵着呢，别浪费了。”
家旺的身体刚刚前倾，二狗子松开老芋头，整个身子扑在那把枪上。老芋头仍气呼呼的坐在床的另一头，此刻心里的血全冲到了脑子里，他的眼前看到了一片黑。连着喘了几口气，才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狗日的，你从哪弄来的，你这是犯罪知不知道？”
“对，我是犯罪，劳烦您嗓门再高点！你是怕别人听不见，不去举报你儿子吧？”家旺看老芋头手不再往头顶上举，心里藏着的那点戒备也就扔到了九霄云外。“我干的事哪件不犯法，人我都杀过，我还怕死？你看看！”家旺把右手摊开，那道伤疤像一条肉虫一样。“我这只手现在端碗都费劲，你他妈的咋不心疼我？离得这么近，天天给狗做饭可热情了，啥会儿给我送过一碗饭！”
“你瞧瞧，你瞧瞧，他还有理了？”老芋头突然觉得羞愧难当，扯了一下二狗子的领口，差点把罗马结给扯下来。但二狗子的屁股仅仅挪动了半寸，老芋头便觉得心里多了一分底气。“他这么大个人，不说给我做饭孝敬孝敬，还天天想着让我这个老头子给他送饭，要不要脸？”
二狗子见二人虽然依旧剑拔弩张，但是好歹也算是放弃了武斗，都只剩下文斗。他不禁摸了摸手里的凶器，那沉甸甸的质感就像是背负着脆弱而贵重的生命，他默默将那把枪又放到了床垫下面。家旺看在眼里，微微冲着二狗子点了一下头。
“行了，过去的咱不提了，我现在对你提两个要求，一，立刻把外面那死狗给我送走，没人要就弄点耗子药毒死它埋了。二，你收拾收拾，去医院里照顾你哥，你哥啥会儿出院，你啥会儿再给我滚回来。听清楚没有！”老芋头翻下了床，用力拍打着屁股，就好象沾了什么刺屁股的东西。
“你说的轻巧，我去照顾他？我的生意呢，没钱我怎么活？他那么大个人，医院里有医生又有护士，我去干啥，给他倒尿？他还不至于吧？现在谁在医院呢？”
“小凤在呢。”二狗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此刻才觉得身上好多地方酸胀起来。
“你瞧，这不有人照顾呢？小凤姐在那，他那个屌样，恨不得一辈子不出院。行啦，你快别操你那闲心了，狗我肯定不会送人，我还得好好养，大不了以后我拴紧点。行啦，都散了散了，别耽误我睡觉，晚上我还要出去进货呢。”家旺爬到了二狗子身边，把枪拿出来，又放回了原处。
“你进什么货还要备着枪？”老芋头看看院子里没有进来人，关好了门。这次，他压低了声音。
“你管呢？反正都是大买卖，我现在手也不好使，万一遇上个歹人，我连刀都抓不紧，不得有个防身的？就老大那穷酸样，你指望他给你送终？告诉你吧，你将来，早晚还得指望我！”
“也没见你孝敬我一毛钱！”
“这不是最近正放贷呢，钱收回来不就有了。到时候，给你好好摆一桌酒席，给你贺个寿，比村长家都排场，行不？”家旺还不忘补了二狗子一句，“狗哥，我没别的意思啊。”
“我懂，可是家旺，你怎么还放贷呢，那买卖可不能做啊！万一资金链断了，你的血汗钱可就打了水漂了。”
“怕啥，我有这个。”家旺又拍了拍床头，大家都已经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老芋头说了两件事，自己的儿子一件也不答应，觉得连这间低矮的房子都在嘲笑他。气呼呼的拉开门往回走，看到还全身戒备的“老虎”，恨不得把它炖了。
二狗子护着老芋头回了家，让他慢慢收拾大地瓜的洗漱用具，自己也回到了村长家透口气，却没想到进门就看到了小凤站在院子里晒太阳。“你咋回来了？医院那啥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