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捷报”频传（3）

二狗子刚把院子里的灰尘聚成一拢，就有三个老人相互推搡着走进了院子，抢过二狗子手里的扫帚就撵走了他。年轻人的存在总是让老人无限感概，连牌都打不到心里去。二狗子走到秀才的家门口，轻轻拍打院门。

过了一会儿家旺的半截身子才像出墙红杏似的钻出来，“哟，狗哥，啥事儿？”

“没事，我看你这边满天尘土，怕你出什么事。”二狗子似乎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臭味，但出于礼貌又不好意思问。

“唉，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现在世道变了，近亲也不如近邻啊！”家旺嘴里的话化作了风筝，眼瞅着飘到了自家院子上空，他一闭嘴，似乎就能把话砸进他家的院子。“对了，狗哥，进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二狗子才刚迈进院子，就看到院子中央立着黑糊糊一团东西，就像一辆全速运行的坦克向他撞来。二狗子一时惊慌，往后退了两步却把门给关上，封死了自己的退路，立刻吓得双臂护在眼前，差点尿了裤子。

但是那团东西扑到眼前的时候站住了，因为家旺挡在了二狗子的身前。“滚回去，妈逼的，狗眼就是狗眼，不分好歹就扑？”

那狗微微低下一点头，回头叼起地上的铁链，趴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但是一对眼珠子始终没有从二狗子的咽喉拿开，耳朵更是假意耷拉着，实际上连二狗子的心跳都能听到。

“家旺，你从哪里找了这么凶的狗。现在市里面强调文明养狗，你这属于大型犬，估计是不让养的，狗证你也办不下来。”

“切！我就没打算办！”家旺不禁得意起来：“你打听打听，咱这村里，几乎家家养狗，谁办过证？我凭啥充那个冤大头？再说了，我养在院子里，不出去就行了，警察还能私闯民宅把我的狗收走？你快别操那闲心了。走，狗哥，我带你去威风威风。”

说着家旺将铁链缠在左手腕上，任由家里的门敞开着，带着狗向自己家走去。对着自家的门咣咣乱砸，老实不客气。“快开门，记得把狗拴好，我带着客人！”

老芋头听到砸门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听到小儿子的话，就觉得多余，大金子和大狗子都是听话、懂事的好狗，拴不拴都不咬人，径直冲着门就过去了。没想到一开门，脚下立刻就被一团东西给拱倒在地，院子里的大金子看到老芋头摔倒，立刻就向着那狗扑上来。但是刚跑到老芋头肩头就停住了，面对着黑狗锋利的牙齿，它的尾巴仅仅缩在了两腿之间，不住的打颤。而大狗子刚才还在院子里玩耍，一眨眼就躲进了屋里，钻到了沙发下。

家旺看到这一幕则是不合时宜的笑了，直接蹲在地上靠着这狗山一样的脊背。“没事吧爹？跟你逗着玩呢，狗哥，帮忙把我爹掺起来。我让你把狗拴好，不是怕它们咬着人，是怕它们不知好歹扑上来，把它们给咬了。哈哈哈，真逗！看看，我养的这才是狗呢！”

老芋头的脸又羞又气，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白眼狼。二狗子把他扶起来正要帮他拍打屁股上的浮灰，却被他一把推开。“滚！”回头一把揪住大金子的颈毛，狠狠的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对着大金子臭骂：“白养你这么大了？要你有什么用？早知道就该喂你吃屎！”

“唉，老头，指桑骂槐就没意思了啊，我又不是故意的，玩不起啊？越老越没肚量了？”说着拉了一把二狗子，“狗哥，你有文化，快帮着看看，给我这狗起个什么名字好？”

“家旺，我觉得你还是赶紧跟你爹道歉，你这玩笑有点不合适，尤其当着我这么个外人，怎么能把老父亲掀在地上。”

“行，我听你的。”家旺深吸一口气，把身体撅成了拉满的弓，对着屋里大喊：“对不起！”然后又扒拉着二狗子的胳膊，“狗哥，你快想想，给我这狗起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别人的家事，二狗子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想着尽早离开，也少一分尴尬。“我也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合适，这狗看上去就像魔鬼，要不你就叫他撒旦吧。”

“不行不行！那太难听了，听起来和傻蛋一样，不配我。这样吧，百兽虎为尊，就叫它老虎吧，简单易懂，听着还霸气！”说完就拉着老虎往巷子里走去。两条野狗正好在巷子里为一截火腿肠呲牙裂嘴，却在看到老虎的一刻，灰溜溜用最快的速度跑了个没影，其中一条带黄褐色斑点的白狗，还差点撞在墙上。家旺看到这一幕，别提有多高兴了。忍不住重重的拍拍老虎的铁头，“这他娘的给老子长脸了！随后收拾一顿肉骨头，结结实实给你接风！”

家旺还觉得走在村里不过瘾，又带着走到了马路上，别说是狗了，行人看到了，没有不躲闪的。但家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越来越得意起来。正溜达着，突然见一个老女人向自己走来，但是快到跟前又向后退缩起来。家旺不由得多瞅了两眼，隐约觉得像是王婶打牌那家店的老板娘：“咋了，大姨，有事啊？”

“孩子，你咋不接电话了呀，我都快急死了。”

“咋了，手机搁屋里充电，有事你说。”

“你干娘摔了一下，在医院抢救呢！”

家旺面上一紧，心里一乐，嘿，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这下我连后顾之忧都没有了。但是做戏还得做全套，还得把老虎送回家里，陪她去医院走一遭。

换了衣服的家旺到了医院，王婶的身子已经盖上了白单。家旺扑通就跪在了床前，握住王婶冰凉干缩的手，“娘唉，你咋就走了呢，儿子刚说要给你过几天大富大贵好日子，你太狠心啊！”实在没有眼泪，家旺举起受伤的右手就砸在了床板上，这下不单眼泪出来了，刚愈合的伤口也崩出了血。

“孩子，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娘年纪大了，太累了。而且送来的时候，医生抢救的也不及时，这才把你娘耽误了。”

老板娘的解释，却惹得路过的护士一肚子火。“这位家属，你怎么说话呢？病人送来的时候，呼吸已经停止了，怎么能是我们的责任？说话可得凭良心啊！”

“良心？人家教授都说了，医院、法院、检察院就是白蛇、黑蛇、眼镜蛇，进了谁的地盘不得狠狠咬一口。你们可好，把命都给咬没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护士气得一把扯掉口罩，眼瞅着就要和老板娘拉扯在一起。

家旺这时站起来，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眼泪，鼻涕都快流进了嘴里，“护士大姐，您别生气。我知道她这么说就是不想担责任，怕我怨我娘是死在她们店里呢。没错吧？”

看着家旺恶毒的眼神，老板娘心里竟然发起了毛。“孩子，你这么说可就丧良心了。你娘可是出了我的门才摔倒的，我这都有证人的。而且，是她自己不小心，又不是我推了她一把！我完全是一番好意啊！这抢救的钱，可都是我垫付的啊！”

“咋了？不应该？”家旺瞥了老板娘一眼，和颜悦色的对护士这种有学识有教养的人说：“这没您的事儿了，我们会好好处理的。有什么不懂的，再向您请教。”

家旺静静的盯着老板娘，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但总觉得装的深沉些，在气势上已经胜过了对方。

老板娘不一样，比家旺多吃了十几年的饭，自然明白遇到这样的事，不破财是不太可能了。“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大姨我也不好受。看在一场交情的份上，医院的钱和你娘欠我店里的钱我都不追究了，另外我再拿三万算是抚恤金咋样？”

“呵呵，三万块钱，要不我给你吧？”

老板娘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她知道面前浑身散发着一种诡异臭味的人，手里真的沾满了鲜血。“孩子，大姨家里也不富裕，谁有钱开棋牌室呢。你行行好，开个价，大姨砸锅卖铁也尽量给你凑。”

“钱？多少钱能抵我娘的一条命？大姨，我也不为难你，我就要你说一句话，钱我可以不要。”

“什么话？”老板娘紧绷的神经突然被扶上了一只温柔的小手，差点露出微笑的嘴角。

“你就说我娘留下遗言，她那院子送我了。”

新巴比伦城工地的一角，羊宝找到了戴着安全帽抽烟的大龙：“龙哥，于老二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条疯狗，还给起名叫老虎。”

大龙把嘴里剩下的半支烟扔在一堆石子里。“羊宝，挑唆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