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捷报”频传（2）

拉开窗帘的家旺，依稀已经忘记了窗外的那张脸。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左手悄无声息的探到枕头底下，拇指在刀刃上轻轻划过，没错。然后才问：“找谁？”

“老板，你咋忘了？狗我给你买回来了，你验验货。”国字脸指指路边的工具车。脏兮兮的轮子还裹着一层黄泥，黑布上不知道飘了多少落叶。车身轻微晃动，好像上面藏了什么了不起的猛兽。

家旺的记忆瞬间被点燃，他想起了自己买狗的事，也想起了国字脸。这才慢慢松开了左手里的刀，穿着布鞋就开了门。但开门的一瞬，还是后撤了一步，万一对方只是个幌子，还藏着别的人怎么办？但进了屋子的只有风，没有别的。家旺这才放心一些，但无论何时，心里都得保留至少一成的怀疑和谨慎。

而国字脸已经回到了车边，等待着家旺靠近。此刻的他按耐不住完成任务的喜悦，拿出了一盒中华，这是庆功用的。抽出两支在空中静静的等待着家旺，但是在家旺伸手的一刻，他不禁有些害怕。一道巨大的黑色刀疤，仿佛一张敞开大嘴的鲨鱼。“老板，这是咋弄的？”

“工地上被钢筋扎的。”家旺不吭不响的靠近了车子，从那满是窟窿的黑布下，他隐隐看到了一个用生锈的钢筋焊接的铁笼。先不说狗怎么样，就说这笼子，已经让他心里有些喜悦。

他正要伸手去掀那黑布，却被国字脸一把死死扣住。“老板，虽然这狗不如獒，但也有个认主的过程。老牧民给了我个宝贝，有那宝贝才能掀这黑布。但是老板，咱先小人后君子。您先把帐给我结了，我才能把这狗交给你。”

“废话，做生意总得验货吧。你万一这里面给我扔个小泰迪我也花大价钱，那不是疯了？”

“老板，您这是开玩笑了。您瞅瞅我。”国字脸说着指指自己那黑的发红的脖子，“这都是在高海拔地区晒的，那紫外线太吓人了，我都害怕得皮肤癌。要不这样，您先把钱拿出来，我心里也有个底。我相信您的大庙，您也得信任我这小破车不是？”

“钱好说，但是我可给你说清楚了，你满世界打听去，我可不是好欺负的。看见没有？”家旺把自己的右手当作火炬一样挥舞。“这就是杀人留下的，你敢惹杀人犯吗？”

国字脸认为不过是句玩笑话，但他刚要笑，却发现面前人的眼睛里似乎流出了血水一样的颜色，吓得自己不禁有些胆寒。谁又敢保证这人说的不是疯话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祖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老板，您就是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放肆。将来我还指望借着您的风水宝地，再发点财呢。”

“算你识相！”家旺心里有些得意，“一共多少钱？”

“老板，咱说好的，我这趟就赚个跑路费，牧民手里没有发票，就手写了一张字据。人家老牧民都是讲究人，不接受砍价，我也不敢砸了名声，尤其是对老板您这么讲究的有身份的人。”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报个数我还睡觉呢。我自己就是做生意的，蒙人我比你精。”

“行、行、行。”国字脸有些委屈，他明明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呐。“一共下来，八万八。”

“你倒会凑数，真他娘的吉利，等着！”家旺回到屋里，从另一床新被子下面抽出了浩峰的箱子。他自己后来也打听了，知道了浩峰小舅子和粪蛋的恩怨，这笔钱就是浩峰开的悬赏。虽然自己是自卫无意杀死了粪蛋，而且根本不知道这赏金，但是二十万浩峰一分钱没少。家旺没工夫去佩服他的为人，只想到自己差点丢了命原来却只是为人争风吃醋添了一口气，这心里的火又烧到了嗓子眼。“老子能花就能赚！”

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黑塑料袋，然后扔了九捆钱进去，把口一收，就像拎着一只死鸡。“钱在这，可以看狗了吧？”

国字脸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取出了一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手套，那是电视里那些警犬训练节目常用的厚手套。国字脸做好了准备，然后凑上去，猛地一把扯开了黑布的一角。而露光的这一角，立刻有一张血盆大口扑了上来。家旺看到这一幕，真心觉得那手套完全就是摆设。

这狗似乎已经成了家旺的囊中之物，他不由得仔细欣赏起来。这狗体毛浓密，而且似乎打生下来就没洗过澡，身上的毛都拧成了结，浓烈的臭味让他忍不住用手遮住鼻子。硕大的狗头像极了过年挂在街上的灯笼，只不过一水的黑毛让这灯笼也带上了凶兆。一口米黄色的牙齿上还沾着胶水似的唾液，一对黑色的瞳孔就像透露着对贩子的厌恶。“凶！够凶！这他妈才叫狗！”但是夸奖完之后，家旺也担心起来。这狗看上去六亲不认，会不会把自己也给吞了？

国字脸看到家旺的表情，已经知道这钱飞不了。“老板，狗还行吧？”

“很不错！”家旺这种做大生意的反倒不在乎那点压价的小伎俩。“但是，怎样才能让他不咬我呢？”

“放心吧，都给您准备好了！”国字脸从车座位底下掏出一个麻袋，本来打算递给家旺，但是看到他的手，又放弃了。“我给您拿到屋里去，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这个，再过来试试。”

“啥啊？”家旺打算看一眼袋子里的宝贝，却不想被一股刺鼻的臭味呛得眼泪留个没完，恶心的差点把昨天的饭都吐了。“卧槽！”

“忍着点，这是牧民用狗尿泡过的衣服，你穿身上两天，沾上它的味儿，它就认识你了。再多养几天，多穿几天，你的味儿和它的味儿混在一起，慢慢的就能脱掉了。”

“卧槽！这他娘的什么屌方法？不是说这狗能认主人嘛！”

“老板，您说的那是獒，而且得从小奶狗开始养才行。这会儿啥都误了，就这个土方法管用，一路上我都舍不得打开，怕跑了味就不灵了。为了您自己，委屈一下吧。”

家旺看看笼子里的那如刀一般锋利的牙齿，觉得自己枕头下的那匕首就是个玩具。可能是被麻袋里的味道多熏了一会儿，似乎也能忍受了。他左手夺过麻袋，自己费力的回到了屋里。钱更是一刻也不离身，不能到最后时刻花钱买件尿泡的衣服，那他就不能在这个城市呆了。

可是当自己憋住气将身体真的套进那身衣服，打开鼻孔的一刻，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像是把自己扔进了公共厕所的茅坑里，脑袋一晕直接栽到了床上。但是《水浒传》里，宋江为了不是躲避官司也曾装疯全身涂满大便嘛，英雄好汉谁还不受点屈辱。假如今天就能成为世界首富，喝尿都行。

而且他再次站在笼子前的时候，那狗看他的眼神似乎变了，变的有些疏于防范，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国字脸的身上。国字脸对这样的反应有点意料之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然后将口袋里的一把钥匙交给家旺。

家旺接过钥匙，但是随即倒在里右手里，他走到车尾，那狗似乎还用那拖布一般的尾巴冲他摆了一下，仿佛在说：你看着办。家旺嘿嘿一乐，然后打开了笼门，冲着狗嚷：“过来！”

这狗难得重获自由，自然兴奋的向这边跑，落地的时候没有一丝声响。离得近了家旺才发现，这狗真是个宝，狗爪子比家里的棉被还厚。狗脖子上还拴着铁链，家旺把铁链从笼子上解下，缠在自己的左手上，这才放心的把那一袋子钱，像扔掉了烦恼一样扔给国字脸。然后留下他一个人钻进车里数钱，自己带着狗回到店里。

穿过店，直接进了院子。进了院子，家旺把链子往地上一甩，“跑！”这狗还真就撒丫子在院子里乱窜起来。但这院子可不比二狗子的院子天天打扫，不一会儿荡起的灰尘，让正在洒水的二狗子，看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