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重整旗鼓
于家旺回到村里,商店的门赫然已经被拆了重做,换上了一层薄铁皮。大地瓜着急的向弟弟邀功:“咋样,我给你加固了,这下一般人就是把胳膊撞折也进不去了。你哥我够意思吧?王婶才是个人才,出这么大事也不回来看一眼,天天在那个麻馆窝着有啥意思?”
但是于家旺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几千块钱的买卖,又算得了什么人情。王婶不来才好,省得横生枝节。而且,经历了这次的事,一般人肯定不敢再来招惹他。刚才村口几个偷看的老人,一看见他的脸就像躲避煞星一样跑掉了。“杀人犯”这个帽子扣在脑袋上,也是一种保护。但是如果戴着这顶帽子还有人敢来冒犯,那绝对不是一扇门可以抵挡的。
于家旺发现那张床也被重新收拾过了,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好象他准备结婚似的。而且床上还摆了一个厚厚的靠垫,于家旺试着靠了一下,确实很软和。
“舒服吧!这是爹亲自做的,用的是大金子褪下来的毛,可暖和了!”
于家旺顿时气的把靠垫从腰下抽出来砸到大地瓜的脸上。“行啦,你走吧,让我好好休息,门别关,别耽误我生意。”
大地瓜捡起靠垫,掸掸上面的一丁点浮灰,依旧放在床边。“你记得按时吃药啊。”
“你咋比个女人还磨叽!难怪小凤看不上你,哪个娘们儿愿意找个娘们儿?”
大地瓜被于家旺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还是耐住了嘲讽,亲兄弟没有真仇恨,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小时候没治住他。就像大龙那样,二狗子多听话。“那你悠着点,我去看看人家村长。”
于家旺心里纳闷,自己一世英雄,怎么会有个哈巴狗一样的哥哥?眼瞅着没什么人,真正的顾客这个点也不会来,他艰难的用左手挑开了浩峰送来的盒子上的锁扣。同时提防着门外的人,打开了一道缝,就那一眼,他立刻把盒子扣紧。然后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喂,虎哥。”
电话那头不耐烦的说道:“咋了,这么快就脱手了?你能不能别折腾你哥,油钱不是钱啊?”
于家旺把每一个字都夯实了:“你那有枪吗?”
对面愣了一下,然后清了一下嗓子:“我过去再说。”
于家旺把手机扔在一边,靠着墙却觉得腰部酸软,只好又把那狗毛垫子拽过来。凑到鼻子前一闻,依稀还有大金子身上的臭味。但此刻也没得选,贴着墙塞好,他明白这一切的根源就一个字:穷!但这次老天既然给了自己机会,自己就不能再错过。反正是走上这条路了,要死早就死了,既然能活,赚多赚少全凭自己的胆量。人都杀了,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有了钱,第一时间买个高级的椅子,像是飞机上头等舱那种,听说还能按摩,虽然他至今没有坐过飞机。还有这垫子,什么狗毛、鹅毛都他妈是垃圾,要用就用貂!
正设计着,二狗子走了进来,于家旺这下可是发自内心的笑了:“杨牧师,不,狗哥,比我亲哥还亲的狗哥,我不是说了吗,东西我随后去取。”
“家旺,我不是为这事来看你的,我是觉得,虽然你也是受害者,但是粪蛋的死和你也有关系,你是不是应该到堂里,在主的面前好好告解一番?”
“是的是的,狗哥,我这不刚回来,你让我稍微整理整理,晚上关了门就去,你等我好吧?”于家旺觉得,也应该早点把箱子拿回来,放在别人那里怎么着都不踏实。而且那箱子自己多了个心眼,合页处卡了一截铅笔芯。如果二狗子擅自打开过,那么笔芯肯定就掉了,或者换了位置,这都是跟电视上学来的。
二狗子将手里的一本圣经放在床头,“好好休息,愿主赐你平安。晚上我等你。”
于家旺心里有些难过,当初自己入教也不过是凑热闹,没当一回事儿。而且后来看电影里,那些神父很多也是披着羊皮的狼,对自己的身份更加不怎么在意。可是二狗子给他的感觉,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他甚至觉得,把那东西藏在堂里,是一种罪过。还是尽快取回来的好,至于取回来放哪,再说吧。
闭上眼刚打个盹,忽然看见一个脑袋像猴子似的钻过门缝四处瞎瞅。于家旺对陌生人没什么好话:“瞅啥呢?找爹呢?”
这猴子一样的男人倒不生气,像泥鳅一样滑进了屋里,听了听没别的动静,这才问道:“哥,这屋就你一人吧?”
“可不就我一人,咋,你给我送个婊子暖暖被褥?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那啥,我来买包烟,有劲的烟。”
于家旺一听是顾客上门,不由得瞪大了眼仔细看了看。但是确信这是个生面孔,没有熟人带路是不好做生意的。“我这烟都有劲儿,又不是假烟塞稻草。你说吧,要哪个牌子呢?黄鹤楼还是芙蓉王,现在都流行抽莲花,要不要尝尝?”
“哥你真逗,那些烟有啥劲儿?我是黑熊介绍过来的,他昨天过来,看你这拆了,还以为被端了,吓得不敢露面。但兄弟着急要去外地跑车,一来一回好长时间呢,就过来胡试试。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天天跑夜路,晚上不带点东西提神,实在是扛不住啊。”说着竟然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把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于家旺看那一身皮包骨头的样子,凭借多年的经验,不像有假。“要多少,现在没有,晚上十点过来拿。”
“能行,能行!我这一趟要跑海南,一来一回得四十天,哥,你给我多备几包,能不能便宜点?”
“那不行,一分钱一分货。”
“行吧,关键是有劲儿就行!那我晚上再来。”看看于家旺脸上和手上的纱布,多加了一句:“哥你好好休息。”
这会儿于家旺彻底没了睡意,穿上鞋下了床,走出店里,看着门口这一溜卖狗的,突然想给自己上个保险。选了选,看见有人卖黑背,凑上去问:“老板,有好狗没有?”
卖狗的是个国字脸,也许是狗呆的日子久了,身上隐隐有一股狗尿味儿。“老板,您这话说的,这都是好狗啊!正宗的德国种!”说着半跪下,对着自己脚边的一阵拍打,就好像敲打着一块美玉,让人用耳朵去听成色一样。“您瞧,这和警队里用的是一个种。实话告你吧,我这都是通过关系买出来的。你给个诚心价,咱交个朋友。”
“可我不想要黑背,有别的没有?”于家旺听到正宗二字就觉得恶心,现在全国都是假货,连他妈的奶粉、疫苗都能出事,狗都成了杂种了。
“那就看你要啥了,有些稀罕品种还得去北京、上海进。”国字脸为于家旺点上了一支烟。
于家旺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道直挺的白柱:“藏獒有没有?”
“现在还有人耍那狗呢?前几年确实流行过一阵,现在市里面不让养大型犬,这狗现在也不值钱了。而且,那狗长得确实不好看,又不好打理,还凶,麻烦死了。”
“我要的就是一个凶!而且听说这狗忠诚,就认一个主人,多好!你能不能弄下,能弄下我现在就给你订金。记住,越凶越好!看我这脸,就是缺个保镖让人给捅的。”于家旺一发狠,将脸上的纱布撕下,摔在地上。那条黑背闻到了血腥,还凑上去闻了闻。
国字脸看到这人脸上巴掌宽的一道黑色的血痂,知道不是什么善茬,不敢在价格上玩太多花样。“老板,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这样,我跑一趟四川,给你弄一条藏狗回来,和獒差不多。真正的獒现在不去西藏根本弄不上,去了也不知道真假,咱不花那冤枉钱。这样,我给你交个底,买狗多少钱,我卖你多少钱,我跑这一趟,不管是开车也好坐飞机也罢,您给个辛苦钱,八千,咋样?”
“六千,就这个价,能行做个买卖,不行交个朋友。”于家旺指指身后的商店。“我就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行!六千就六千。”说完国字脸也不卖狗了,将自己的马扎连同黑背送塞进了面包车里,一溜烟的不见了。
太阳已经缓缓下落,于家旺看着这小小的铺子,再看看不远处高大的巴比伦城,心中升起的豪情让他直视日光。天上的太阳落下去,他这颗太阳才要刚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