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病房里的慰问

市刑侦队的同志们走出了病房，告诉守候的众人：本案事实清楚，杜天升属于正当防卫，无过错。

等待多时的老芋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无法把那个奇怪的名字贴在自己儿子的脸上。本要在众人面前装装样子臭骂他一顿，可是推开房门，看见于家旺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心里又软了下来。尤其右手包的像个粽子，已经被鉴定为七级伤残。再看那脸，肿的已经面目全非，不由得坐在床边的凳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于家旺主动招呼：“都坐，尽量挤挤，都坐下。你们站着，我看着累。”

大地瓜走到于家旺的床头，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老二啊，出了院可得好好休息了。钱哪有个赚够的时候，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下次再遇到这种亡命之徒，把钱给他就是了。记住这个教训啊，公安局的同志们也是说的，要智取，不可蛮斗。”

于家旺嘴上不说，但心里越发看不起大地瓜的窝囊。

门突然被推开，浩峰从身后一人的手里接过一束鲜花，浓烈的百合香味立刻遮盖了刺鼻的消毒水。“小兄弟，了不起啊！感谢你为民除害啊！哟！杨牧师也在啊，还真是欢聚一堂啊！”

病房里即是证人又是教友的二狗子淡淡一笑，提醒于家三父子，这是苗半城的左膀右臂。老芋头惊得赶紧站起来，却也有些怯于和对方握手。

“老人家快坐！”浩峰将花靠着于家旺的左手放下，大地瓜赶紧将老芋头腾出来的凳子送到了浩峰的屁股底下。“这个粪蛋啊，我也不用多介绍了，你们也熟，跟着大龙蛮横乡里，不学无术。之前他就有官司在身，后来听说逃到外地又惹了官司。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小兄弟，我这次来，也是为了我的家人，聊表心意，也是对人民英雄的一点慰问。”

话音刚落，门口一个汉子将一个红色的礼盒交到了老芋头的手里。老芋头没防备，只觉得手里的盒子异常的重，把膝盖都压弯了。

而老芋头父子脸上的惶恐正是浩峰想要的，他站起身：“小兄弟，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来找我。盒子里有我的名片，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保重啊！”

于家旺笑着目送浩峰离去，眼睛顺势落到了盒子上面。别说此刻二狗子还在，就算他不在，他也不想当着家里两个窝囊废的面打开。那礼盒明显是被人打开又重新合上的，向他们那种上流人，做事自然不只一层意思。

老芋头早就端不住了，赶紧放到地上长出一口气。“这肯定是送不出去的月饼往咱家推，有钱人比穷人还抠！”

二狗子在警察的问询中绝口不提箱子的事，也赢得了于家旺的好感。“狗哥，那人是干什么的，为啥要来看我。”

二狗子苦笑一下，挨过的疼又在记忆的海浪里打了个滚。“粪蛋当年逃跑，就是因为得罪了他。我听大龙说，他为了挽回面子，私下里还出了悬赏金，谁要是能把粪蛋绑到他面前，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说白了，也是个可怜的罪人。”

二狗子说完，和于家旺四目相对的一刻，正要问他什么时候把箱子还给他。于家旺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抢先封住了他的口：“狗哥，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教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搭救，你先忙去吧，等我出了院，第一时间就到堂里向主告解。爹，帮我送送呗，狗哥可是我的大恩人啊！”

“二狗子，走，叔亲自送你下去。看样子我得在这里呆几天，我家的钥匙给你，你回去帮我喂喂大金子和大狗子。别人我可不放心，对你，叔一万个放心。”老芋头搀着二狗子走了出去，突然觉得，这孩子简直是村长的克星，自己的福星。

大地瓜怕自家兄弟苦闷，赶紧给他逗乐：“老二啊，我们局里前几天发生个事，可有意思了。”

“你闭嘴！”于家旺立刻换了一张脸孔，稍微恢复的血色立刻变得青黑而没有弹性：“我问你，我床底下的刀，是不是你给我掉包了？我那床平时谁都不让上，就那天让你替我看了一会儿。你说，不是你，还有谁？”

大地瓜得意的说：“是我换的，可是老二，你听哥说，你是一点也不懂法啊？你那刀属于管制品，被警察抓到是要没收，搞不好还得拘留。我给你换了个没开刃的，吓唬吓唬人得了。”

“我操你妈！”于家旺骂出口才发现把自己也带进了沟里，又重新骂起来：“你他妈脑子里进了屎了？命重要还是拘留重要？我差点命都没了你知不知道？以后，我的事，你他妈少管；我的东西，你他妈碰也别碰！”于家旺太过激动，脸上的伤口再次崩开，血再次印透了纱布，如同雪中绽放的梅花，透着残忍。

大地瓜没想到自已的一片好心换来这样的臭骂，心里一阵憋屈，真想找个人好好哭诉一番。其实本来该有的，但是小凤推说要照顾村长，不肯陪他来。他觉得也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也就认了。

“你去把医生给我叫来，我要出院！”

“你这手术刚做完，医生说还得观察几天。”

“观察个屌！我那店怎么办，我的生意怎么办，你倒是衣食无忧了，老子喝西北风啊？叫你去你就去！”

大地瓜惹不起这个弟弟，只好快步冲出去。他刚出门，于家旺就盯紧了那个礼盒。拉开被子，脚尖刚挨着地，就听到有人敲门。他赶紧缩回被子里，“请进！”

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大龙，身后还跟着羊宝。“家旺，身体好些了吧？”

“哟，大龙哥，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您贵人事忙，兄弟贱命一条，不劳您费心了。”

“家旺，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都知道粪蛋之前是跟我的，上次他闯了祸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上，这次的事，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他走了，老话说人死债消，他欠别人的，我管不着。但是他竟然对咱自己人下手，我不能袖手旁观。你的医药费，我全包了，另外我再给你两万算作营养费。大家都是兄弟，以后还得相处。”大龙从衣服里取出一个红布锦囊，鼓鼓囊囊的，塞进了被子里，还在于家旺的脚踝上拍了两下。

“大龙哥，我也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钱我收下，就当买您个放心，你觉得可以不？”

“唉，我对你哪有不放心的，都是兄弟。这钱就当是当哥哥的照顾弟弟了，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大龙出门迎面撞上了大地瓜拖来的大夫，赶紧给人家鞠躬陪礼。

这大夫也是，明明没什么病人，架子倒不小，还觉得出院属于幼稚的行为。“你这炎症都没下去，着急出院，手指头不想要了？”

“大夫，我们家困难，实在住不起！您行行好，看吃什么药合适，我拿回家慢慢消炎。”

“困难？不会吧，我看刚才那几个穿的人五人六的，都像是大老板啊？”

“大夫，穷人保不齐也有个富亲戚啊。再说了，人家看我是情分，不看是本分。咱不能腆着脸麻烦人家不是？大夫，我求求您了，您赶紧让我出院吧，我保证，将来出了任何事，都是我自己的责任。”

“那好吧，我去拿知情同意书，你签了字交完钱就可以出院了。”医生的手自始自终都没有从口袋里掏出来。

告别了老芋头的二狗子，徘徊在住院楼的大门口，久久不愿意离去。当年粪蛋离开的时候，自己亲自送走了他。如今，她的老母亲还躺在床上，没想到他却永远的离开了。那个号码他一直没打，如今却在怀疑该不该打。哪怕当年他说出了粪蛋的行踪，不管是被警察抓了，算误伤，关一段时间，还是被浩峰的人抓住，痛打一顿，都不会是现在的结局。命没了，什么都没了。而且，他的恶行，主是一定不会原谅他的。这一切，自己究竟要负上多大的责任，他不禁有些算不清楚了。

“你在这干嘛？”

二狗子回头，发现大龙的脸上也摆满了悲伤。“没事，哥，我看看于家旺。你呢？”

“我也上去看了一圈，还去下面看了一圈。没事了吧？一起回家看看爹吧。”

二狗子看着大龙，难道一定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与反思吗？我该如何帮助这些人呢？主啊，请给我指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