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村长的秘密

夜色里，二狗子捧着一个快餐盒，里面一半米饭一半土豆丝送到了疯子的窝前。同样，疯子又不在。倒是昨天的饭盒扔在一边，吃的比往日要干净得多。二狗子还要回去照顾村长，也就没有多呆。而他离去后，林子里才冒出一个人影，偷偷爬到了疯子的窝前，端起那盒饭三下两下吃了个干净。接着这人影循着二狗子走过的路，向狗村进发。

这个人影走到商店门口时，发现里面的灯突然亮了。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立刻贴墙站好，耳朵将墙缝里面漏出的声音都收进了耳朵。

店里于家旺打开箱子，把里面的钱都抱到床上，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点钞机，迅速的一捆一百张那么扎好，足足扎了五捆还多，剩下的零碎，又扔进了铁箱子。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嘲笑的口气说着：“你瞧你，多买点，多卖点，稍微囤点货，省得我一趟又一趟的跑，不行？这次要多少？”

于家旺拿着手里的五捆钱，学着杂技团的小丑那样抛起来，看着钱在空中跑成一圈，心里越发的开心。但是那人的话让他将钱又拢到一起，十分不舍的又扔进箱子里两捆，将剩下的三捆砸在床头。“就这些吧。”

“你瞧你，要干，就放开了干！守着这么多大车司机，你怕没人要呢。一天到晚这么小心翼翼的，啥会儿能发了财。”阴影里的人打开了脚边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七条各式各样的香烟，又拆开一条完整的倒出五包，全部堆到了床上，然后将钱放进了腾出的空位。确定箱子锁好之后，再不多言，从夜幕里钻进了街边停靠的一辆破捷达，那车的排气筒用铁丝那么吊着。而他从倒车镜里看到的人影，还以为是块黑色的石头。

车子很快就开走了，在地上蜷缩的人影这才站起来，继续趴在缝隙上向里看。他对那些烟不感兴趣，但是他清楚的记得，那个箱子里藏着两万多现金，而箱子上的锁，对他而言恍如无物。他静静的守着，等里面那人睡的沉一点再动手。轻轻拍了拍口袋里的匕首，冷冰冰的，还在。

二狗子进了家，村长还是气呼呼的躺在沙发上，不肯到床上去睡，身上盖了条毛毯，把脸塞进了黑暗中。李婶已经躺下，但是没睡着，小凤搬了个椅子坐在村长边上玩手机，看见二狗子进来，觉得自已一身睡袍有些害羞，这才钻进了李婶的被窝。

二狗子坐在小凤的椅子里，屁股都被小凤暖热了。刚坐下，村长说话了：“二狗子，她娘俩睡了没有？”

“爹，刚进去，准备睡。要喝水还是咋，我给你弄。”

“那就去你那，你那没人了吧？我去你那坐坐。”

二狗子知道村长说的是教堂，自从他撤掉了院子里的灯，让夜晚变得安静了许多。“爹，你刚出院，要不要多穿点，好歹戴个帽子吧？”

帽子就扔在沙发上，还是小凤亲自挑选的，但是村长刚才一直套在脚上。这会儿坐起来，一把摁在脑袋上，毯子代替外套盖好。“就这，走，死不了。”

小凤在屋里听到了响动，正要起来看个究竟，却被李婶一把摁在胸口。“让你爹痛快痛快吧，别管他，有狗子呢。”李婶心里也嘀咕，这丫头是长大了，胸也大了。

村长将“鸡爪”插进裤兜里，这场病似乎让他的眼睛有了猫的本事。走到破庙门口的时候，想到多年前自己把二狗子抱回家，如今自己再度走到这里，却是相反的心情，不禁想要闷一口烟。但是，那只手实在羞于见人，已经连烟也夹不住了。

鼓起勇气，才迈开脚步走进了堂，这一步仿佛穿越了几十年的时光，一个哆嗦，差点尿了裤子。但是几秒后，他觉得，也没什么，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而二狗子还以为村长站不稳，赶忙扶稳他的右臂，却被他隔开。

村长闭着眼睛，走的无声无息，心里默数着步伐，当脚尖碰到了什么，睁开眼，已在堂下。回头看，那鲜红的十字竖在空中，就像血发出了颜色。他也顾不得什么，背对着二狗子，拉开裤子撒了一泡。腾起的阵阵白气还夹杂着浓浓的臭味，却让村长更加清醒。“过去了，都过去了。”

村长走进堂里，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完全找不到一点旧日的痕迹，这心里也就越发的踏实，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他不禁有些感谢二狗子嘴里的主，说不定真的有镇邪的功效。他走到告解室轻轻一拉，看着那软软的座椅，突然就累了。坐在这里，似乎明白为什么村里那些懒汉都愿意来这里了。“二狗子，爹有些话，今天想和你说说。虽然我没入你的教，你能不能保守秘密，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其实二狗子肚子里充满了疑问，此刻就像等到了久违的圣诞礼物，一口答应：“没问题！”

村长在黑暗里也将二狗子脸上的皱纹看的清楚，不禁也笑了。“你笑啥？”

“没啥，爹，您能在主的怀抱里打开自我，就是一种进步，我为您感到高兴啊！何况，我早就想问您了，只是一直不敢开口。”

“其实我也不敢开口，毕竟这事，我藏了这么多年。要不是那个死狗给我捅出来，我都想带进坟里给我陪葬。”

看着村长慢慢将“鸡爪”掏出来搭在膝盖上，二狗子也明白了，村长要说的，和他想知道的，其实不是一件事。“爹，其实您不说，主也知道，它是万能的。只要能让您心里舒服点，您怎么着都行。”

“你是个好孩子，能憋住话。我也是太累了，藏的太累了。这次的事，也许就是上天给我重新活的机会吧。二狗子，你能原谅我吗？”

“爹，您这说的什么话？”

“我做错了事，其实我想好好补偿，却没想到越做越错。”村长的一颗老泪滴在“鸡爪”上，却也感觉不到温度。“你还记得你走的前一天吗？”

“记不太清了。”

“大狗子确实是我打死的，估计那天晚上死老狗确实偷看到了。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打死它吗？它是我从小养大的，我也舍不得啊！但如果它注定要死，我宁可它死在我的手里。而且，它也犯了错，犯了大错，它该死！”说道激动处，“鸡爪”剧烈的抖起来。

“爹，您别激动，主虽然禁止我们杀生，但狗终究是畜生，无论如何不是人，您也不必太在意。”

“你知道我什么要打死它？因为它咬了妞妞！”

一双赤红的眼珠在黑暗里对准了二狗子，二狗子几乎站立不稳。

“妞妞为什么会疯？就是被它害的！”村长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说着：“那天我回到家，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小凤在哭。我赶紧冲进去，却发现妞妞躺在地上，手上多了两个血洞。大狗子看见我进来，赶紧缩到旮旯去，我知道，它也意识到了。我赶紧将两个孩子领进屋里去，把伤口清理干净。我叮嘱小凤啥也不许说，她是真懂事。不一会儿妞妞也醒了，但她似乎吓傻了，什么都不知道。幸好没人看见，我觉得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没过多久，我发现大狗子有点不对劲，开始怕水，而且无缘无故的乱叫。别的我不懂，狗这点事我懂啊，我知道它是染上疯病了。可是我更害怕的是，妞妞会不会感染？我心里祈祷但愿不会，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害了妞妞，也害了你哥和你妹。”

“您让哥娶嫂子，就是为了赎罪？”二狗子闭着眼睛问。

村长不说话，但是沉默却比语言更有重量。二狗子不禁在想，大龙和妞妞之间，究竟又明白多少？“爹，都过去了，您不要再想了。”

“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村长点点头，“二狗子，这事千万别让你哥和你妹知道，切记，切记啊！”

“爹，您放心。”二狗子心里矛盾，他觉得不该隐瞒。当所有秘密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自然不会滋生霉菌。但如果永远藏在黑暗里，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抬头，上空的十字印记提醒他，主会有更好的安排，他只需要相信主就好了。

“二狗子，你不是有那各种各样的经文嘛，你教我一段，没事了，我也给你嫂子，给大狗子念念。”

“好的，爹，您跟着我念。亲爱的主，感谢您！”

“亲爱的主，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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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卷起了一阵风，绕着躺在地上的人影的脖子转了一圈。他猛地张开眼，看看月亮的位置，知道此刻就是打雷，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从口袋里掏出匕首，反握在手里，猛地一下撞开了那本就不结实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