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昏迷不醒

李婶晚上跳完广场舞回来，发现村长还躺在床上，搁在床头柜上的碗一动未动。李婶没多想，直到自己手里的活都忙完，才去推推村长：“咋了这是，不舒服？”说着手就搭在了村长的脑门上。却发现，他的额头全是冷汗，头也在轻微的颤抖。嘴里哆哆嗦嗦，却听不清一个完整的字。

“要不我给你扎两针放放血？是不是白天出去不注意，吹着了？”说完李婶去柜子里翻出了针线，针还特意在火上燎了两圈。从被窝里拉出村长的手，发觉手心确实都是冰凉的。她用力的搓村长的手心，试图把身体的血液集中过来。接着用线紧紧缠住村长食指的第二指节，把第一指节勒成了黑紫色。然后一针扎进去，接着用力一挑。但是，却没有血，只有淡黄色的液体艰难的浮出。

李婶有点慌，心想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赶紧将线松开，揉揉食指，接着重新绑了起来。换了个位置，更狠的扎了一针，针尖似乎顶到了骨头。这次终于有血出来了，但是那血，黑的就像墨汁。只有用纸擦拭时，才能看到红。

李婶快速的在村长的十根手指上放了一圈血，虽然村长的手心有了温度，头似乎也不抖了，但是嘴里依旧在叨叨个没完。就像被勾魂使者扣住了三魂七魄，肉体做着最后的哀求。李婶不放心，但是这个点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穿着秋衣把二狗子从堂里喊来。

但她却不是在堂里碰到了二狗子，而是看着他从外面走进了巷子。李婶懒得问，直接将他拖进了屋。看到床脚下扔着一堆沾血的纸，二狗子惊问：“娘，这是咋了？”

“没事，你爹受风了，扎扎就好。我喊你过来陪我一起看着点，要是你爹不见好，就赶紧背他去医院。”李婶套了件衣服盖住肩膀，年纪大了，肩膀总是酸酸的。

“那现在就去吧？”说着二狗子就要掀被子，被李婶一把打掉手腕。

“不行，刚放了血，受不得风。况且全身的气孔都打开了，现在出门只会风毒入体，病的更重了。再等等，看看情况。喝不喝水？”

二狗子摆摆手，虽然也听说过民间各种土方，但是亲眼得见尚是首次。

李婶钻进了被窝，自己的脚和村长的脚缠在一起，四只冰冷的爪子也渐渐的蹭出了些温度。但这么坐着实在无聊，李婶终究耐不住：“狗子，现在村里有多少人入你那个教了？”

“娘，您这话说的，您不也是教友嘛，怎么能说是你的教，是我们共同的教。”

李婶不好意思的笑了。“唉，就是，就是。天天瞎忙，也没听你讲过几堂课，都快忘了。咋样，现在人多不多？”

“会越来越多的，人需要时间去克服对主的质疑，也需要时间聆听主对他的召唤。娘，现在没啥事，要不我给你讲点故事？”

“可不用，我这个脑子，不管听了啥，扭头就忘了。”说着又去摸了一下村长的脑门，感觉有点起色。“狗子，娘问你个事啊，去你那的人多，你有没有听到别人在外面说小凤的。”

“有啊，当然有啊。”

李婶紧张的小腿一抽。“说你妹子啥了？没有说啥不中听的吧？”

“没有，也就是说她眼光高，早就该嫁人的年纪还单着，不知道等哪的金王八上钩了。娘，没事，大城市的女孩，结婚都在三十往后呢，小凤正是花一样的年华，不着急。”二狗子轻轻握住了村长的手，发觉掌心里渗出了汗，黏糊糊的，但他的嘴唇似乎还在抖动。

“不能啥也和大城市的比，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活法。她要是走了，将来谁照顾我们老俩。你哥那个德行，估计是靠不住。要我说，守在身边嫁了就挺好，可这闺女就是不听。你看人家老芋头家的老大，现在不是越来越好了。其实当年的选择没差，还是心太软，不该由着她胡闹。”

二狗子对别人的家事不愿多听，但是自己的家人，还是愿意多了解一些。“娘，以前我妹和大地瓜好过？”

“一直就挺好的啊！你不觉得他俩就像一对小俩口？”李婶歪着嘴笑着，“咱家，和老秀才家，老芋头家，关系一直处的不错。这帮孩子们也能玩到一块去，就想着亲上加亲，我们这些老人也知根知底。老话说了，看人品得看三代，咱们村代代都是老实人。其实一切都挺好的，出事就出在你嫂子身上了。她一病，你妹突然就不嫁人了。咱又不能像以古代那样把她绑了送出去，那是违法的。”

“娘，你给我讲讲我爹年轻时候的故事呗。还有老芋头叔，秀才叔，他们小时候都咋玩呢？”

“不光他们三，还有。”李婶隐隐感觉被村长踢了一脚，但是仔细看，村长双目闭锁，还在糊里糊涂的说着迷糊话。掀开被子看一眼，两条腿还像两根木棍似的杵着。“那会儿穷，没啥玩的，就是爬树、翻墙、打架、逗狗。你爹劲儿大，摔跤都摔不过他，他也就成了小霸王。你哥这点，特别随你爹。”说起大龙，李婶眼里满满的骄傲。“也不知道你哥这会儿忙啥呢，他也不想着再成个家？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

李婶慢悠悠的讲着，二狗子耐心的听着。故事就像一张张的拼图，但是图里似乎总缺着那么一块、两块。

这母子俩完全没有注意到村里有几声狗吠，那是于家旺回来了。他手里的一把钥匙，直接捅开了秀才家的门。然后走进了邻街的东屋，打量了一番。再看看屋里那一堆破烂，走进了院子，用力的踩踩脚下的地，觉得还是这地最实在。

李婶讲的累了，唤二狗子去给他倒点热水，自己又把手贴在村长的脑门上，觉得汗也落了，能安心睡觉了。看了村长一眼，发觉村长的嘴怎么歪了？心里大呼一声不好，赶紧喊二狗子：“狗子，快来，你爹嘴咋抽成这样了？是不是得去医院啊？找个中医给拔罐？”

二狗子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村长鼻子里出来的气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心知不妙。或许耶稣能让瘸腿的人站立，但是在主降临之前还得依靠科学。他二话不说，将村长，连同那一床被子，都扛到了肩上，立刻向街上跑去。

狗村白天还有些路过的出租，这个点，只能靠自己先背一段了。出村子的时候，看到秀才家亮起了灯光，还以为是王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