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市场
二狗子回到村口，那群贩子们倒也安生，没一个大声吆喝的。就是这味道顺风吹来，还是有点恶心。他迅速躲进巷子，打算好好洗把脸。路过老芋头的院子，却听见门里似乎是大金子不情愿的哼哼着。
二狗子不知道的是，于家旺回来了，他的纹身店实在维持不下去了。索性把店连同里面的东西都转让了出去，拿着剩下这点钱回到家里，寻思再干点别的。看到村口那些贩子，不禁动起了脑子。尤其是老芋头带着大金子和大狗子回来时，他的眼神就锁定了大金子。
立刻腆着脸像是巴结重要领导干部一样，“爹，您累了，我带着大金子出去转转吧。天天把狗憋在院子里，它多烦闷啊！”
“用不着！你该干嘛干嘛去，看样子钱你是不打算交给我了，无所谓，你以后别向我伸手就行，连向我的狗伸手都不行！”老芋头还是躺进了自己的藤椅，但是这次他不敢解开大金子脖子上的牵引绳，而是将绳子压在屁股下面，手里还在抚摸着大狗子。大金子还像以往一样趴在他的脚背上，即使阳光明媚，老芋头就像戴着毛手套和毛脚套，浑身的血都捂热了。
“你瞧你，爹，大金子都这么大了，也该让它出去沾沾荤腥了，老这么憋着，多难受啊！”于家旺看向大金子，大金子却只把下巴贴在地上。或许也受不了于家旺的呱噪，耳朵耷拉着盖住了耳洞。而老芋头怀里的大狗子，则不断的咬着老芋头粗糙的手指，就像逮住了一块美味的骨头。
“这话你跟你哥说去，问问他憋的难受不难受。我的狗我自己做主，你爱干嘛干嘛去，别打歪主意。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市里面卫生查的严，村北边那条路上的大车，大部分都是黑糊糊的，你花点钱买个二手的水枪给他们洗车，也能挣不少钱。村里好多人都惦记这事，你想干就抓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老芋头左手轻轻掐住大狗子的脖子，看看自己右手指上浅浅的牙印，“狗孙子，真对爷爷下嘴呢，大金子从来不敢，要不说你是傻狗呢！”
“那叫个什么钱，一天到晚溅一身水，穿个大水鞋系个皮围裙，跟杀猪的似的，寒碜死了。不干！”尤其到了冬天，想想那些刺骨的水雾打在脸上，于家旺不禁打了个寒颤。
“哟！你当你不寒碜呢？这么大个人了，就知道从你爹手里偷钱花，还要点脸不？你哥虽然也不孝敬我，好歹不伸手，这就比你强多了！还嫌寒碜，没钱才是真寒碜，有钱就不寒碜！你看人家大龙，当年跑大车、扛水泥，回来家看着和出土的陪葬货似的，不比谁寒碜。你看看现在，谁敢笑话人家。就是他那几个狗腿子，也比你们穿的像样！”
“我这是艺术，艺术懂吗，高端人士玩的。你没看大龙肩膀上那佛头，说明啥，他们还有求于我呢。”
“说的是个屌！他是找你纹的？”老芋头用力的摆摆手，“快走吧，爱去哪去哪，别堵在我眼前，看着头疼。”
于家旺被撵出来后开始在这排狗贩子前溜达，这里面也混着几个卖金毛的，但是怎么看都不如自家的大金子。不论是体格还是毛色，甚至就连脸，大金子看着也干净，那些想是从来没洗过澡。于家旺选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男人，和他攀谈起来：“哥，你家狗不错啊！”
“那可不，我这可是有血统证书的。”贩狗男人礼貌的递出了烟，“咋了兄弟，喜欢金毛？金毛这狗可是好啊，能陪老人能陪孩子。而且也好养，也不闹腾。看上哪只了，这东西讲究个缘分，价格好说。”说着就挨个儿提起小狗崽，让他们脸冲于家旺，就像他是选美的评审一样。而坐在脚边的那只大狗，头都懒得向这边转一下。
“不是，哥，我看你这公狗不错，我家有只母的。我是想让你家的狗给我家配种，配一次多钱啊？”
贩狗男人一听买卖的方向变了，点烟的打火机也先拐向了自己。“看跟什么配呢。要是你家的金毛品相也好的话，我还愿意。有那瞎闹的，拿金毛跟藏獒配，以为能配个金獒出来。傻屌，配出来的都是四不像。你看吧，一般配一次五百，按照规矩，配下来的小崽，我选一只归我。”
“配一次就能怀上？有这么准？人挑着日子干还不一定成功呢。”于家旺自己先把自己逗乐了。
但贩狗男人只是吸了一口烟，就将剩下的烟屁股踩在脚下。“肯定得配成功了才算吧。而且我告诉你啊，有的人为了一次多下几个崽，还给狗喂药，能把母狗的肚子撑的比猪都大。那纯粹是瞎干了，这钱我可不挣。”
“行，我回去考虑一下。”临走还不忘在那只毛色发白的金毛头上拍拍，心里已经打起了算盘。再看那男人，真他妈虚伪，不挣钱你出来抛什么头露什么脸，还不如像老头子一样晒太阳呢。
此时，小凤也没有回到学校，而是到了市里最大的肉市，见个卖肉的就问：“您这儿有狗肉吗？”绝大多数人都是礼貌的挥手，告诉她没有。至于哪里有，谁也不知道。况且此刻距离冬季尚早，谁也不知道一个小姑娘要买狗肉干嘛？
小凤快要把市场转遍的时候，才有一个猪肉贩子跟她闲谈说道：“小姑娘，现在的年轻人都觉得狗是个宝，哪还有人光明正大的卖狗肉。想买的话，你得去黑市上找。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闻到狗肉香，神仙要跳墙。杨利伟上天不是还吃狗肉罐头了吗，所以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对了，你是家里有老人体寒吗？那东西火大，吃了确实管用。”
小凤笑嘻嘻的离开了市场，转而向他指点的黑市进发。黑市过去是一个儿童玩具城，后来生意不景气，而这些粗制滥造的玩具又上不得台面，还不如让成年人买点游戏币去娃娃机那里找寻赌博的刺激来的过瘾。后来许多店铺只在门口摆一个箱子，上面多是些单价不超过五元的塑料玩意儿。真正的玄机都靠交流，面对陌生人，更要操着卖白粉的心才行。
小凤天天活在象牙塔里，哪里懂这些。看见冷清的市场，赶紧把领子上的扣子扣好了。看见店里坐着的都是大胡子糙汉，吓得连话也不敢多说。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店里坐着个女人，但是那画的像熊猫一样的眼影让她好生别扭。“大姐，咱这市场里哪有卖狗肉的？”
女人低头用手机看着电视剧，安心嗑瓜子，“往里走。”
小凤往里没走两步，被一个倒退着走出店面的青年撞了一下，一回头：“小凤姐，你咋来了？”
小凤抬头，不是别人，正是比自己年长两岁的马蛋。“你咋在这？”
“龙哥让我来进点货，巴比伦那边要用。你一个人跑这里干嘛？我送你回去吧。”
“我来调查一下这里有没有人卖狗肉，回头我要当毕业的课题研究。”小凤信口胡说道。
“那有啥好研究的。工地上的工人，到了晚上，时不时出去套个狗，回来就吃了。这帮屌，也不看清楚，有的狗脖子上还套着狗链呢。吃完也不收拾干净，有的主人找来了，都是麻烦事儿！”
“你们工地上的人还吃狗肉呢？我哥吃不吃？”小凤情急之下又想去巴比伦的工地里转转。她的脑海里又冒出那些经典的电影画面，比如《忠犬八公》、《导盲犬小Q》，难道这些人都不看电影的吗？
“龙哥好像没吃过，自从嫂子走了以后，龙哥连肉都很少吃了。”
小凤听到这里，也不禁黯然神伤起来。嫂子在的时候，尤其冬天天冷，每次回到家里，小凤都喜欢钻进她的被窝里。反正大哥也不在，姐妹俩拥抱着，再也没有比这更温暖的事了。
“小凤姐，我就不喜欢狗，咱村到处都是狗，一不留神踩一脚狗屎，恶心死了。而且万一咬了人，说不定还得狂犬病，那不是祸害人了？嫂子不就是得那病走的，也不知道谁家的畜生这么不长眼。要是让龙哥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小凤自己也纳闷，嫂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谁家的狗咬了？
“小凤姐，以后一个人别来这地方，不安全。这里面，乱哄哄的，啥也有。就有那人，专门来这里买迷药祸害小姑娘的。走吧，我赶紧送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