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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君今在罗网
昭华郡主不敢轻易答话,跪下请罪,不曾出声。向哲跟着众人一起躬身,他很清楚,梁帝骂的是天狼部落,警告的却是渝国。
向哲是无所谓这些的。他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渝国的情形他依旧了如指掌。梁帝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遣嫁端阳公主,更不会遣嫁嘉德长公主。渝国也对现在迎娶嘉德长公主,并不期待。
梁帝见向哲识趣的闭嘴,也不继续步步紧逼,问回昭华郡主:“高华已经回到南境,南境现在如何?”
昭华郡主道:“时值夏季,水草丰美,正是南境狄戎修养生息的时节。南沿乌灵王刚刚举办了草原盛会,嫡子乌德龙胜出。短时之内,草原当是安稳之所。乌灵王已求高华转承,封嫡子乌德龙为世子。待乌灵王百年之后,承南沿王位。”
梁帝问:“朕不是给他派了两个抚安使吗?他怎么还舍近求远,去找高华的麻烦?”
昭华郡主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赶紧低下头:“乌灵王说,两位抚安使水土不服,正在病中,不便与长安联络。”
梁帝怒极反笑:“好啊,好啊。朕在各处都能生龙活虎的抚安使,偏偏在他草原上水土不服了。既然乌玉穹想要让朕封乌德龙,就让乌德龙来长安听封。至于高华,她就继续给朕在南境待着,好好看着草原上那帮蛮子。朕不是还给她派了人吗。昭华,朕要南境安,你明白吗?”
昭华郡主抬起头,梁帝盯着她的眼睛。昭华郑重道:“臣明白。”
木天师插言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梁帝问:“天师认为有何不妥啊?”
木天师道:“臣卜得卦象,言战事将于西南方起。平南王府镇守南境,西南也在治下范围之内。派平南王血脉镇守南境,是上策。但高华郡主一为女子,恐难震慑狄戎。且高华郡主非皇族玉卦之人,难借平南王之尊。臣私以为,当请平南世子回南境,提前袭爵,镇守南境,则陛下心可稍安矣。”
梁帝沉声道:“我大梁可没有如此先例。世子既未加冠,便不袭爵。自平南王过世以后,高华郡主就在南境为朕镇守。四海之内,莫不称赞。虽玉卦王牒上无名,但其是平南王血脉,无可置疑,谁敢有疑。”
靳清上前,道:“陛下,人言不足畏,天命当如敬。天师卜卦得卦象,荧惑守心的天象,都是上苍的预示。凡古之帝王,遇此事者,无不诚惶诚恐,反省此身。今陛下治下,风调雨顺,上苍自不降祸,所以以卦象示警。此非常之时,臣请陛下斟酌。”
梁帝道:“朕乃天子。上苍的旨意,没有人比朕更加清楚。靳清,你身为一国国师,不为社稷黎民呕心沥血,反做司天之事,岂非越位?”
靳清面色一重,不再多言。杨定平见梁帝神色,心下暗叫,急忙开口。
“陛下,臣愚以为国师此言不妥。”
昭华郡主心头一紧,却不说话,等着杨定平继续。
平南王府出现在这里,固然是为了配合木天师和杨定平。但更重要的目的,却是把季承送回南境。
季承留在长安,平南王府就被人捏住了死穴,无论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梁帝显然也明白季承的重要性,无论如何不会松手。
梁帝好像来了兴致:“哦?你说说看。”
杨定平道:“平南王府镇守大梁南境近百年,南境草原上的狄戎多畏平南王府之声名,但狄戎毕竟属蛮夷,强者为尊。季承虽为平南世子,但毕竟年幼。身边无信臣能师辅佐,几身在南境战场上也未曾显露峥嵘。由平南世子镇守南境,虽然名正言顺,但对于草原的震慑,恐不如其姐。”
杨定平所言,正中梁帝下怀。他抚掌言道:“定平你多年不回南境,说起南境军政,仍可以一语中的。不愧为大梁军令司的三军总帅。”
杨定平道:“臣惭愧。臣不过是言昭华郡主所言而已。”
梁帝笑道:“是啊,昭华确实是向朕反复言及此事。只是时至今日,朕才理解透彻了。昭华,你明白了吗?”
昭华郡主不敢抬头,朗声道:“臣明白。”她一边回答,一边思考杨定平的用意。两人之间的默契,让她很快想清楚了杨定平要做什么。
梁帝话已至此,想要季承回到南境,无异于天方夜谭。既然这件事不可转回,就要借这件事打开另一件事,为那件事提供一个缺口。杨定平刚刚不经意的一句话,也许没有直接影响到梁帝,但昭华郡主已经明白了杨定平的暗示。
昭华郡主道:“陛下,昭华细思体会杨帅所言,深有所感。世子师原为九州元帅屈淮,现屈淮身有嫌疑未脱,但世子不可无师。臣请三军总帅为世子师。”
梁帝脸上笑意一僵,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又绽开笑颜:“昭华,你该不是假公济私吧。把杨定平指派去教导季承?你自己放心,朕可不放心。屈淮的事情最后如何还难说呢,这件事不用着急。”
昭华郡主似乎还想要争取,梁帝一挥手:“好了,你虽然偷懒躲在平南王府里不上朝,但是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将烈,还是要继续给朕找。就是上天入地,也要给朕把他找出来!让乌德龙尽早入京,通知高华,让平南王府派人送他入京。朕要亲自册封南沿乌灵王的世子。他们不是要和朕商量婚事吗?那就让乌德龙过来慢慢商量。”
昭华郡主心里一惊,明白了梁帝的用意。
将烈出逃,天狼部落就没有质子留在梁帝手中。乌玉穹已经宣布和将烈再无关系,就算把将烈找到,也于事无补。梁帝需要新的天狼质子。他要乌德龙。
“昭华明白。”
梁帝沉声道:“朕再嘱咐你一遍,朕要南境安,要南沿安。木天师说战事起于西南。西南是什么,不用朕教你。”
天狼部落,或者说是南沿乌灵王所在之地,位于草原西部。
西南方,是在这里。
昭华郡主郑重道:“臣领命。”
杨定平插言道:“陛下,臣有一言。高华郡主毕竟是女子,无袭爵之权。虽然在南境众望所归,但恐无法服天下之心。陛下若不下召令,恐高华的在南境受阻。”
梁帝点头:“你说得对,是朕没有考虑周全。平南王府有先帝御赐的四爪铜龙,可以统领南境兵马。昭华,你把那东西给高华。朕再亲自下一道召令,封南境高华郡主为护国郡主,有执掌兵马、镇守南境之责,为君出征之权。”
昭华郡主带着季承谢恩:“臣替高华谢陛下恩典。”
梁帝没什么继续和昭华郡主说下去的想法,他把季承叫到身边,摸了摸头发,就说道:“好了,和你姐姐回去吧。”
季承走到昭华郡主身边,和昭华郡主一起向梁帝行礼:“臣等告退。”
昭华郡主和季承离开以后,梁帝开始正视向哲,问他:“使臣,你的部下怎么说?”
刑部监牢。
秦全轻轻敲着铁门,声音让屈淮睁开眼睛。
夏季已到,屈淮已经熬过了最为难熬的时间。从外表上看,依旧是谁也不敢轻视的九州元帅。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身子到底已经破败到了什么程度,还能坚持多久。
秦全把门打开,自己却不进去,而是依旧往里走去。
一直跟在秦全身后的人飞快的闪近门内,把门带上。
屈淮盯着来人。来人身材纤细的过分,几乎连狱卒的衣服都撑不起来。一直低着头,并不露出脸来。如果不是对这人太过熟悉,屈淮只怕也认不出来。
云湘走到屈淮面前坐下,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长发失去束缚,立时倾泻下来。屈淮拿过一缕抓在手里把玩,问云湘:“你怎么又来了?”
云湘道:“不来问问你,我始终不能安心。”
屈淮无奈:“不是让你在杨定平拿好好待着吗?这么快就想我了?”
云湘打掉屈淮抓着自己头发的手:“放心,我不至于连这点寂寞都受不住。”
屈淮收回手:“想问什么就问吧。”
云湘反问他:“不该是你给我一个解释吗?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要是没看出来是什么,你会来这吗?”
云湘问他:“你要回北境,就是为了这个?”
屈淮伸开手朝向云湘:“过来抱抱,我想你了。”
避重就轻。云湘暗恨,却还是把身子送进了屈淮怀中。
狱中环境不好,屈淮身上的味道也不如何好闻。屈淮却没有这个自觉,把头放在云湘肩膀上,一股味道不停的钻进云湘的鼻腔。
“屈淮!等你出来,我一定把你扔到湖里去好好洗洗。”
屈淮环住她的腰:“这么说我是快出去了?”
云湘转过头看着屈淮:“先告诉我你准备回北境干什么,我再告诉你这些。”
屈淮看着云湘,道:“给你的东西算一件事。更重要的,是我要去北境集结军队。南境的战争快要打响了。”
“你在狱中,还能知道南境的情形?”
屈淮笑起来,胡子摩擦着云湘细腻的皮肤:“为帅者要决胜于千里之外。你都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吗?”
云湘道:“我知道的,你还真不一定知道。”
“比如说?”
“比如说今天昭华郡主进宫带回来什么消息。”
屈淮沉默一阵,说道:“长公主动手了?看来我也该大白于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