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在东墙

天浪部落。

居高临下，盛气凌人。高华郡主就端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的天狼部落一干人等。天狼部落以乌玉穹和乌德龙为首，高华郡主曾经见过的狐鹫等人站在乌玉穹和乌德龙身后。成三行站立。

“乌首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高华郡主对着乌玉穹抱拳行礼，说着八百年不曾变化的客气话。乌玉穹却不接话，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高华郡主。

高华郡主是何等的心性，自不在意乌玉穹的目光。又对着站在乌玉穹身边的乌德龙说道：“乌德龙，听说你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吗。你弟弟还没回来，你就成了天狼部落的继承人了。”

乌德龙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和上一次想在长安时不一样了。高华郡主也曾经多次鱼与乌德龙交过手，当然发现了乌德龙身上的变化。看来他回到草原的这些时间确实是没有虚度。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用武力蛮干的匹夫了。但一个人的变化，岂能真的是三日之功呢。

乌德龙回答道:“草原儿郎，是靠武力立足，又不是像你们一样靠老子的。将烈不用回来。”

高华郡主神色浮现几分诡异莫测之感:“乌德龙，你们天狼部落已经向大梁俯首称臣，奉我梁朝陛下为主。我大梁陛下仁德，不要求你们移风易俗，是对你们仁慈。但你要是这么说，未免是太摆不正自己了吧”

乌德龙皱眉，想要说什么却被乌玉穹拦下。一直沉默的乌玉穹到现在才和高华郡主打起招呼:“高华郡主，别来无恙。”

乌玉穹已经拦下来乌德龙，高华郡主再纠缠就没有意思了。这一次来她可不是完完全全来找茬的。乌德龙乌玉穹的身份可都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了。如果高华郡主还是以前哪般态度作风，必然是不可行的。

高华郡主再如何放肆无忌，都是平南王府的郡主。前平南王季世忠更是把她当做男子教养，如何会连这种局面都看不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时候不能干什么，高华郡主可一向是十分清楚。

“郡主远道而来，受累了，请吧。”乌玉穹一伸手，引向了自己身后的大帐。高华郡主抬起手，示意跟着自己的人到此止步。她下了马，一个人走进了天浪部落的主帐，乌玉穹的大帐。

帐中席位已立，酒肉已置。高华郡主与天狼部落众人分位落座。

乌玉穹劝酒：“郡主远道而来，先饮。”

高华郡主轻笑一声，道：“酒就不必了。我次来是为将烈而来。你交出将烈，我立马带人离开。也省得我看着你心烦。”

乌玉穹不说话了，自斟自饮起来，还用眼神压制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乌德龙。狐鹫接过高华郡主的话，说道：“高华郡主，平南王府一向是对我们天狼知根知底。平南王府又把守南境，将烈在不在天狼，高华郡主难道不知道吗？”

高华郡主长眉一挑，怒道：“狐鹫，你现在可真是翻身做主了。乌玉穹都没说话，你他娘插什么嘴。平南王府什么时候要是能对你们天浪部落干了些什么一清二楚，你们也就不用在这里坐着了。将烈出逃长安，除了天浪部落，他还能去哪。你是把我当成三岁孩子一样哄骗吗？”

狐鹫顶压硬上：“高华郡主，将烈在天浪部落没有根基倚仗，他怎么会回到天浪部落。而且郡主出逃这两个字，是不是用得不太准确。”

高华郡主心中警铃大作，却是正色厉声道：“狐鹫，将烈出逃，乃是出自陛下金口玉言。你若是有疑问，我可以亲自带你进长安，入梁宫，你大可以自己去和陛下分辨。你天浪部落已经对大梁俯首称臣，乌玉穹也是受了大梁的官爵的。现在你出言质疑陛下，莫非有不臣之心吗!还是说你们天浪部落，已经夜郎自大，目中无人到如此程度了!好了伤疤，你就忘了疼!”

高华郡主的话语连贯，却是每一句的语气便比上一句更加强烈，配合着动作，着实有层层递进之感。到最后爆发之下，赫然有山雨欲来之势。

“你……” 乌德龙一拍桌子，就要发作，被乌玉穹按下。

自高华郡主出现在天狼部落时就不怎么友好的气氛，在此时，被推向另外一个剑拔弩张的高峰。高华郡主犹嫌不满，继续机锋道：“我真是孤陋寡闻了。原来天狼部落的人，都要比我这个郡主要会说大梁的官话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用功的教导着。”

天狼部落的男儿，一直以来都是血气方刚，冲动非常。高华郡主几句言语刺激，便有人坐不住了。乌玉穹面色一寒，喝道：“狐鹫、乌德龙留下，你们滚出去。”此言一出，立刻便是显现出了乌玉穹在天狼部落之中及其崇高的地位。刚刚还面露不满的人此时已经全部站起身子，走了出去，高华郡主并不出声阻拦。她同样没有心情去面对天狼部落的这些人。能够进入乌玉穹这帐子的人很多，但真正值得让她付出心力的，也只有留在这里的三个人而已。

狐鹫刚刚被高华郡主争锋相对的顶了回来，此时已经不适宜再开口了。乌德龙的主场又并不在这种场合。此时就算是乌玉穹再不愿意，也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乌玉穹先是劝了高华郡主一杯酒，高华郡主饮了，他才说话。

“高华郡主，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知道郡主这一次是为了将烈而来。但是将烈确实是不在天狼部落。高华郡主恐怕要无功而返。”乌玉穹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说道。他并非是泥人，甚至于心中的火气不比刚刚出去的那些人弱上半分。但他现在还可以规规矩矩的和高华郡主打着官腔，便能够体现出差距了。

草原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安乐窝。这里充斥着血腥与危险。乌玉穹能够带着天狼部落在大梁与渝国的夹击中混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还让天狼部落在他的手上再度扩张，吞并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个草原部落，有了如今的规模，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高华郡主与乌玉穹直接的交手虽然不多，但每一次都能够让高华郡主更加的重视乌玉穹与天狼部落。这其中，怎么会没有乌玉穹的功劳。

况且，现在的天浪部落，现在的乌玉穹，已经不是草原狄戎这么简单了。

他们已经可以说梁语，打官腔，说着场面话，却不动声色之间暗含刀锋于内。这种转变的效果，像极了长安城中的氛围。高华郡主怎能不心惊，不讶异。

高华郡主道：“不在天浪部落，那你倒是告诉我，他在哪儿。”

乌德龙忍耐不住，乌玉穹刚刚放松对他的关注，他便说道：“高华郡主，你说过首领是梁皇陛下亲封的爵位，你就是这么说话的吗!”

高华郡主心情大好，往后一靠：“士别三日，果然是要刮目相待。乌德龙，你也能这么明事理啊。好了，我想想，天浪部落臣服于大梁，部落首领乌玉穹受封‘南沿乌灵王’。好像是这个爵位名，对吧。”

乌玉穹已经猜到高华郡主要说什么了，他想避开，高华郡主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已经自己接下了自己说得话。

“可本将若是没记错，南沿乌灵王，是个从七品的爵位啊。甚至不是世袭的爵位。相比之下，平南王府是正一品的王爵，代代世袭。这差距，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吧。我以平南王府掌权郡主之尊，难道还不能和南沿乌灵王说话了？”

南沿乌灵王……乌德龙和乌玉穹几乎是想起这个爵位就来气。虽然他们本来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向大梁俯首称臣，但大梁这个从七品的爵位也是确确实实刺激到了他们。

从七品……

如果按照梁律来看，封给乌玉穹这个爵位是合理的。毕竟天浪部落仅仅是草原的一个部落而已。但如果审时度势，联系前后来看，未免有些不看重天浪部落的意思在里面。而事实上，梁帝也确实不怎么看重天浪部落。否则按照惯例，最低也应该是正五品，他却直接给了从七品。

乌玉穹不想让狐鹫和乌德龙再多说，他深知此时言多必失。四两拔千斤的把高华郡主这番话顺过去，责备了乌德龙和狐鹫几句，便将这个话题不了了之。高华郡主由着他自去操纵，也不为难。乌玉穹又是劝酒，高华郡主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待到酒足饭饱之时，乌玉穹再次开口：“高华郡主这次从长安回来，带来什么消息没有？”

高华郡主放下酒杯。她其实还是很喜欢和乌玉穹这些草原狄戎打交道的。这些人性格早已养成，再怎么修剪也修剪不掉狄戎风采。耐心实在有限。耗费不了她太多时间，他们就能把目的说得一清二楚。不像在长安，若是打定了主意不先开口，那么长安的人就有足够的耐心陪着你耗。乌玉穹没有长安城中那些人那么好的耐心，所以他直接发问。这让高华郡主很喜欢。

将烈不在天浪部落，这几乎已经是天浪部落和平南王府的共识。毕竟统治南境这么多年，将烈若是真在天浪部落，平南王府不可能毫无察觉。高华郡主来，当然也不会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将烈。

先且听听，这乌玉穹想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