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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荼毒我肠
“玩笑?嘉德以为母后是玩笑吗?”
顾淑妃的态度越发恭敬起来,不言不语,低眉顺目的站着。太后今日对她、对曲容的态度并不是迁怒那么简单。太后是在敲打,在警告。警告曲容,也警告她。
警告曲容是因为渝国使馆牵扯到了轶合王府,警告她是因为曲研。
曲容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太后身边:“母后当然不是玩笑,但让母后生气的这些话却是玩笑。母后为这些话发怒,才让嘉德莞尔。”
曲容这句话,已经有了几分放肆。若是顾淑妃,自然是不敢说这句话的。由此可见,曲容也太后之间确实亲厚。顾淑妃又想到梁帝方才之言,心中不由得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顾淑妃还在分神,曲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镇北侯府是钟鸣鼎食之族,世子自然也是芝兰玉树的人物。户部尚书秦全也是朝廷重臣,家风自然无虑。镇北世子钦慕秦嫱的美丽淑秀,弹奏《凤求凰》表示欣赏爱慕,本来是光风霁月、磊落光明的事情。却被市井之徒恶意中伤,诽谤成这样的流言蜚语。让母后为之烦恼,实在该死。”
“又小孩子气了。”太后斥责曲容一句,脸色却有些缓和。对着曲容伸出手来,曲容走上前去握住太后的手,顺势在太后身边坐下。
握着太后的手,曲容心中微微一叹,这个当年陪着自己的儿子在朝堂后宫中厮杀的女人,到底也还是会有老去的那一天的。
曲容和太后的关系,一直是十分耐人寻味的。曲容的所作所为,太后似乎并不是毫无所知,曲容似乎也不在意在太后面前表露出一些东西。曲容是未出嫁的公主,就算是住在宫外,也应该是门禁森严,断没有让她关心这种风流韵事的道理。但她毫不避讳的和太后谈论这些,太后也并不追究。以太后的手段心性,如何会看不出来这些问题。
“好了,淑妃,你也坐吧。”
顾淑妃依言坐下。听太后又说道:“言语如风。流言蜚语,更是扰乱人心。也不想想,镇北侯府乃是王族,户部也是六部之一。曲凤城是谦谦公子,那秦嫱也是大家闺秀。岂能做出这种普通人家都不屑的事情来。市井之徒被那些话本污了耳朵,竟也蒙了眼睛了。”
顾淑妃道:“正是这个道理。”
太后一番话说出来,脸上愠色稍下,问道:“你从皇帝那边来,听说曲凤城的事情没有?”
顾淑妃知道分寸:“世子若和陛下有什么请求,也是前朝的事,臣妾如何得知。”
太后笑笑,便不再与顾淑妃多言,命她退下了。随后又屏退了了一干侍奉人等,独独留下曲容。
“嘉德,你和母后说实话。这次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
平南王府。
云湘抬高季承握着剑的手掌,帮他摆正姿势,示意他继续。季承点点头,又提剑对着昭华郡主刺去。
昭华郡主手中并无兵器,只看着季承的一招一式,赤手空拳的应对着。一边和季承过招,一边指点着季承出招的方法。云湘站在堂下,注视着两人。
昭华郡主出招简洁干练,绝无花哨多余之举,速度极快,身形飘逸。季承虽然年少,出招气势、剑意都有不足,却已经有几分大开大合的意境,防守更是严密。昭华郡主有意教导,放松之下,一时竟然也占不到完全的上风。而且季承出招看起来毫无迹象可言,变化多端,变化之间又将各招各式融会贯通,使得昭华郡主眼中异彩连连。
云湘一向冷淡的面容上也浮现一丝笑意。除了屈淮外,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季承现在的情况。就连季承自己,也因为年级阅历尚且而对自身的情况尚没有明确的判断。他的一招一式,都进行了千锤百炼。能够有现在融会贯通的程度,并非一日之功。
屈淮在教导季承之时就发现了季承的问题。季承之前所学的东西杂而不精,基础都未曾牢固。平南王府中虽然不乏有武艺精湛之辈,但他们几个一直以来忙于王府军中各事,都没有完整的教导过季承。云湘也曾经教过季承步法,但最终也是半途而废。及至到屈淮手中,季承才真正的开始进行系统的学习。
但恐怕,屈淮这位师父,季承也跟不久了。
季承毕竟缺乏经验,在昭华郡主手下过了数十招后败下阵来。昭华郡主满意收手,手下动作却不不停,拿过季承手中的剑,转身向云湘逼来。
云湘知道昭华郡主是未曾尽兴,也想让季承观摩一番。自不相让,转手从身边侍卫身上抽出剑来,迎上了昭华郡主。
昭华郡主面对云湘,便没有了对待季承的从容自若,长剑在手,几乎是在一开始就用出了全力。云湘也不托大,身形一扭,便跃下台阶与昭华郡主动起手来。二人皆是行家里手,一时间自然是难舍难分,丝毫不见二人谁落了下风。
长剑相碰,昭华郡主欺身而上,忽而开口问道:“杨定平进宫了?”
云湘手中长剑一错,与昭华郡主分离开来,复又是一刺迎上:“是。”
二人口中交谈,手中长剑,脚上步法却也都不曾放松半分。直看得季承深感敬服。这般强度的交手,以他的能耐,恐怕坚持不了一时半刻,更何况这样交谈了。云湘和昭华郡主都是耐力持久之人,动起手来也依旧是气息绵长,开口交谈时也难以分出高下。
“看来昨日发生的事情,已经起作用了。”昭华郡主脚尖在地上一点,避过云湘一刺,转身从云湘身侧绕了过去。
昨日,是齐鹏程,也是曲凤城。昭华郡主,一语双关。
云湘语气中有了几分波动:“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昭华郡主趁着这一下找到破绽,长剑送向云湘腰间。云湘眼神一凝,柳腰微动,已是回剑挡在自己身前。
“好!”昭华郡主赞叹一声,长剑翻转,直刺云湘面门。云湘挥剑而上,堪堪挡开。脚步后退几步,化解昭华郡主攻势。昭华郡主紧追不舍,眼见又要逼到云湘面前。
云湘站定,不慌不乱,脚步一错,竟然与昭华郡主志在必得的一剑擦身而过。昭华郡主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她曾经见过这招式,但不是在云湘身上。
昭华郡主一击不得,去势未消,人却已经不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攻守立变。云湘提剑追去,两人又恢复了均势。
云湘到现在才继续开口:“最迟,也迟不过今天了。”
长剑相交,昭华郡主道:“我相信杨定平。”
云湘没有说话,一转身,和昭华郡主分开了。昭华郡主明白她的意思,也收手。把剑扔给季承。季承接过,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承儿,下去练剑。”昭华郡主吩咐一声,和云湘一起走进主殿。
云湘问昭华郡主:“杨定平真能说动陛下吗?”
昭华郡主道:“陛下是皇帝,万人之上,说一不二,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动他。”
云湘怅然:“除了陛下他自己,又有什么人能够说得动他呢?但愿杨定平,能够让陛下心满意足吧?”
昭华郡主道:“从进入长安起,我就在想如何在长安城这谭浑水中为平南王府谋求一席之地。却始终收效甚微,有些时候,甚至一筹莫展。我不得不收敛平南王府一切都势力,伏低做小,隐忍到现在。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一筹莫展的原因,不是平南王府出了问题,问题出在上面。”
云湘说得很简洁:“所谓人定胜天,笑话而已。”
昭华郡主一咬牙,颔首:“我们都错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动作,无非都是棋盘上棋子的移动。执棋的人要我们走,我们就有用处。执棋的人不想让我们走,我们就束手无策。”
昭华郡主停顿片刻,接着说:“我原本以为平南王府已经站在权力的高峰上,却没看到,平南王府也是被权力操纵的一员。”
云湘到话语依旧简洁:“由权力衍生出来的权力,必然臣服于更高阶层的权力。”
昭华郡主讽刺道:“是我们掌控权力,还是权力掌控我们。”
云湘不语,只看着昭华郡主。昭华郡主平复过心情,说道:“长公主进宫了,这件事你知道你吗?”
云湘到眉头微微一挑:“现在?陛下和太后想要做什么?”
昭华郡主道:“能做什么?陛下顾忌天家颜面,没有确凿的证据,长公主依旧会和亲渝国。何况现在和渝国交恶,可不是好选择。”
云湘道:“选择权早已不在我们手里了。”
昭华郡主摇头:“南境还没有准备好,我们承担不起和渝国开战的代价。平南王府守卫百年的南境,不能轻易的在我手里弄丢了。”
云湘道:“正因为如此,渝国才更不会给平南王府准备的机会。只要除去平南王府,南境千里平原,直至长安外围,再难以有什么抵抗之力。”
形势太明朗了。前路尚且还是一片迷雾之中,结果似乎就已经明确。
昭华郡主道:“就算真要放弃,我也要在南境,让渝国痛不欲生。”
云湘垂眸,道:“但愿这一次,我们能够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