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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煮豆燃萁
曹慕心中想起秦全的嘱咐,再看眼前秦嫱,不免得有几分难受。但还是说道:“昭华郡主敬重大人,大人自然不能拂了昭华郡主的面子。都是长安城中的贵女,你去就是。”
秦嫱道:“我自然是不怕的。族叔这些年来为我做的我都明白。只要族叔发话,我万死不悔。”
入夜,长公主府。
曲容靠在凭几上把弄着手中的镯子,向哲坐在对面饮茶。看着曲容放松玩乐的神情,不由得笑道:“看来长公主是胜券在握了。”
曲容把镯子套回自己手上:“国师还不回使馆?再不去看看齐鹏程,明日后想见就不容易了。”
向哲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刑部的手段,真是让人惊讶。短短一日的功夫,竟然就掌握了如此之多的证据。齐鹏程已经是困兽之斗,只是犹不自知而已。我又何必去打扰他?”
曲容笑:“刑部有如此发现,不是一朝一日之功。可上面的意思不动,下面再得力也无用。如今一局初起,自然是他们登场的时候。明日,曲凤城也要同时唱一出大戏。”
向哲道:“刑部尚书赵坤,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纯真之徒。这一次能够与我们如此不谋而合,真是让人意外。”
曲容从桌子上拿起属于自己的茶盏:“国师想问什么就直说,难道嘉德还会隐瞒不成?赵坤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刑部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靳仁虽然资历尚浅,但毕竟是国师靳清的嫡孙。他既然有所发现,赵坤,也一样压不住。何况靳仁聪明,率先把自己的发现报给了邢刚。大理寺都出手了,刑部也不能置身事外。”
向哲明白了。曲容现在还没有对刑部达到如臂指使的地步。她能够让赵坤在这个时候和大理寺一起进宫对渝国使馆发难,是狐假虎威,借了靳清和邢刚的威风。自古英雄问成败。只要达到了目的,谁又管是如何手段。
向哲道:“恭喜长公主了。只是不知道,如今议政殿内,是如何一副景象。”
“不用急。”曲容现在是真正的气定神闲:“邢刚和赵坤既然带着齐鹏程出入轶合王府的证据和迷鲸香的来历进了梁宫,就没有空手出来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做了,国师上交的国书,恐怕是批不下来了。”
向哲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光芒:“长公主不是早就明白,这国书本来也批不下来吗?”
曲容点头:“本宫知道。皇兄本来就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松口的。现在齐鹏程又和轶合王府的命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正是名正言顺的理由。可本宫思来想去,实在猜不到国师这么做的用意。难道说,渝国已经准备好要向大梁出手,求一个出师有名吗?”
向哲轻柔的把这个话题岔开:“怎么会?大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渝国现在可还没有万全之策。不过轶合王妃和屈淮的口供,却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在这个时候翻案。”
“轶合王妃不会再多言了。经历过轶合王的事情之后,她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想要保住她的孩子和亲人,她必须要帮我们。何况帮我们,也是帮她自己。至于屈淮……”曲容有几分头疼:“我今天托靳仁去刑部监牢里去看他。也不知道曲凤城和他说了什么。听靳仁说,他的神态可不怎么好。不过只要他如实而言,就不会出问题。”
向哲宽慰:“北境形势错综复杂,屈淮与北境的渊源又太过深厚,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北境……
曲容道:“大梁东西南北四境,以北境和南境的力量最为雄厚,分别由镇北侯府和平南王府镇守。提起南境,我尚且心平气和。提起北境,我却只觉心惊胆颤。”
这句话便不是向哲可以轻易接言的了,他也十分聪明的闭口不言,只在脑海里勾勒着北境是轮廓。
那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地域之辽阔,民风之彪悍,道路之险阻,名震天下。早在渝国之时,向哲就听说了太多关于北境的传闻。那是个神秘而危险的地方。
曲容扫兴的一挥衣袖:“好了,不说这些了。谈谈齐鹏程吧,你准备怎么办?”
向哲收回自己的心绪,说道:“赵坤与邢刚自然会帮我准备好。他们想要怎么办,就如何吧。”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国师好狠的心肠。”
“这便算狠心吗?”向哲看着曲容含笑的眼眸:“我既然要请长公主出手保住齐鹏程的性命,现在可还不够。”
“随国师吧。”曲容拿起茶壶将向哲手中已空了的茶盏添满。
向哲谢过曲容,又说:“齐鹏程长公主现在无需费心。但邢刚与赵坤分别统领的大理寺和刑部,我也帮不上您。”
曲容笑道:“国师就算是要帮,我也未必敢用国师啊。”
向哲也不多说,又问起一件事:“不知道南境有没有将烈的消息。”
曲容脸上的笑意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当初将烈出逃,不是由国师一手安排的吗?现在却来问本宫,是不是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向哲没有忽略曲容话语中细节之处的转变,但他也并不顾忌,脸上轻微的笑容并无办法改变:“将烈出逃,如果现在南境还没有消息,要么,就是将烈还在长安,或者前往了北境。要么,就是将烈已经趁着平南王府不备,回到了南境。”
曲容正襟危坐:“长安距南境,若是走官道,自然不算远。日夜极行之下,用不了数日就能到达。但如果走的不是官道,进入密林之中,崇山之内,道路就险阻而漫长。将烈若是走官道,平南王府轻而易举的就能找到他的踪迹。就算他剑走偏锋,只要他还想回到草原,就必须过南境防线。本宫不明白,国师为何说将烈已经回到了草原之上?”
曲容全数话语中,都没有提向哲所说的第一种可能性。她与向哲都明白,将烈绝对不会前往北境。那对于将烈来说实在是没有一点用处。将烈必须回到南境。只有在南境草原,才有他的筹码。
向哲道:“长公主还记得您曾经建议将烈前往松狂滩摩尔部吗?”
曲容靠回凭几上:“本宫当然记得。国师的意思,是将烈没有回到天浪部落,而是去了松狂滩摩尔部吗?”
向哲道:“前往东境的官道,平南王府可到现在都没有拿到掌控权。从东藩进入南境草原,可就是直接进入了松狂滩摩尔部的范围了。”
东境……曲容暗恨。大梁东境,乃是由镇东将军欧阳刚镇守。镇东将军府也是东境唯一一个掌控军马的势力。镇东将军欧阳刚为人独断专行,其蛮横是在大梁乃至渝国和东藩都让人有所耳闻的。
南有平南王,护我拒戎狄。
北有镇北侯,镇我北海宁。
东西有二将,斥我藩镇敌。
若言谁人帅,令司杨屈郎。
镇东将军府欧阳刚,镇西将军府李求,这两位,就是大梁镇守东西二境的大将。但与李求一贯的温和手段不同,欧阳刚,一向是以其说一不二的心性而著名。其对权力的渴望程度,更是人尽皆知。就算是杨定平在和曲容谈起这位镇东将军的时候,语气中都是无奈。平南王府在他那里碰壁,也就不足为奇了。
曲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清亮,问向哲:“国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和嘉德说这些?这对国师,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
曲容分的很清楚,向哲是向哲,她是她,将烈是将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互相利用,互相扶持,也不过是因为彼此之间可以互惠互利而已。共同的利益,一直是维持着他们微妙关系的支点。
将烈毕竟是草原狄戎,对于大梁可并没有那么熟悉。将烈既然能够从东境官道离开,进入东藩,在从东藩前往南境,这其中种种,绝对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向哲在这其中,一定是功不可没。但现在向哲突然和曲容说这些,他的目的是什么?
向哲敲敲桌子:“我要的是一个平衡。平南王府一直找不到将烈,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曲容微微直起身子:“国师话中,似乎别有深意。”
向哲抚了抚自己身上已经有些单薄的夏衣:“已经入夏了。又是一年,水草丰茂,草长莺飞,风吹草低见牛羊之时了。南境草原的天空,也应该变了。”
曲容彻底坐直了身子:“渝国要出手了?”
向哲道:“入夏了。”
曲容皱眉:“天浪部落的元气,可远远未曾恢复。渝国现在便有自信,可以掌控草原了吗?”
“试探而已。”向哲依旧云淡风轻:“只有在夏季,草原狄戎才会扩张势力。在冬季,他们就只会掠夺了。最重要的是,在夏季,他们可以有自己的补给。但如果在冬季,渝国就真的有心无力了。长公主还是通知平南王府吧。这个时候,高华郡主可不能继续四处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