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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旧时歌
苏然站在酒楼窗边,手里拿着上好的竹叶青往嘴里送着,眺望着对面的刑部监牢。直到看见一道白色的倩影走入刑部监牢才转过身子,走到向哲对面坐下。
向哲抬眼看苏然:“吃饭。”
苏然看看面前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真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本着不吃白不吃的真理。还是拿起筷子夹了口鲈鱼送进嘴里:“你刚从长公主府出来?”
向哲道:“食不言,寝不语。越大越没规矩。”
“嘿!”苏然把自己的饭碗重重的压在桌子上:“你还有理了你?”
向哲淡定依旧:“是你要来这吃饭的。”
苏然压不过向哲也说不过向哲,索性埋头苦吃,看清楚桌面上的菜哪一个是向哲爱吃的,立刻拿起盘子一股脑的倒进自己碗里。还恶狠狠的看着向哲,活像三岁小儿的报复。向哲也不着脑,拿起酒杯浅饮着。问苏然:“我喜欢吃什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吗?”
苏然心说是谁刚刚才说要食不言寝不语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他还真是没有这个胆子,咬着筷子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打小就和你住在一块,你喜欢吃什么我能不知道?”说完,他费力的咽下口中饭菜,问道:“现在能说话了?”
“说吧。”
苏然久旱逢甘霖,反而不急着说了。正准备吊吊向哲的胃口,就被一下子闯进来的人打断。要知道这里是长安城,他们是渝国的使臣,什么人敢在他和他师兄吃饭的时候这样子闯进来?苏然把酒壶扔在一边,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一众家丁打夫之后,穿着便装的司马兴义姗姗来迟。
向哲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从始至终连茶盏都没有放下过。听到苏然拍桌子的声音才抬起眼睛:“你打扰到我的客人了。”
苏然偃旗息鼓,原来在向哲眼里他拍桌子示威的举动还影响了司马兴义。那司马兴义打扰他们两个吃饭的雅兴这账怎么算?可面对向哲一向怂的厉害,只能趴在桌子上对司马兴义翻着白眼,问道:“司马国相好兴致,兴师动众的带着大队人马来见我们,你还真是不把长安城中的老鼠放在眼里。”
司马兴义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挥手让自己随从出去。苏然用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酒壶,懒散的看着司马兴义。向哲和司马兴义则直接无视了他,连目光都吝啬给予。
司马兴义先发制人:“你向陛下交了国书?”
向哲依旧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道:“是。”
苏然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得问道:“什么,什么国书?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司马兴义道:“师兄真是好兴致,大梁内忧外患之际,递交国书要求联姻?陛下不会答应的。”
向哲把茶盏放下:“我知道梁帝不会同意,我也不希望他现在就同意。”
苏然瞪大了眼睛:“你向梁帝提出迎娶嘉德长公主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完全游离在状态之外的苏然,司马兴义不忘挑拨离间:“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我们的于海师兄看来,你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吧。”
向哲对司马兴义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纠正司马兴义的言语。
“我叫向哲,不叫于海。”
司马兴义锐利的目光盯着向哲,对苏然说道:“苏然,你也出去。”苏然闻言大怒,拍桌子对着司马兴义道:“司马兴义,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子命令我?!当年你在尘长老座下的时候,见到我还要叫一声位首。现在真是长本事了!”
司马兴义道:“位首,本座如今是梁朝国相。”
向哲轻轻的笑了,像是在笑苏然还记得当年身为二代弟子位首的事情,也像是在笑司马兴义如今梁朝国相的身份。
“苏然,你先出去吧。”向哲出声,结束了苏然和司马兴义之间的争执。
苏然愤懑的离开,向哲向司马兴义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梁帝的动向了吧?”
司马兴义自己给自己倒一杯茶:“陛下现在为了将烈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无暇他顾,哪有时间去看你交上去的国书?”
向哲道:“梁帝贵为君王,自然日理万机。但渝国国书,不是区区一个将烈就可以让梁帝毫无兴致的。师弟离国多年,说谎的本事倒是没有一点进步。”
司马兴义坦然道:“我只负责帮你安排云湘进入刑部,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不是杨定平办的吗?”
向哲淡定的饮着茶,这件事是谁做的,他和司马兴义心知肚明。但既然明面上的安排是杨定平所为,司马兴义就与此事无关。这种浅显的道理司马兴义自然不会不知道。
司马兴义起身:“师兄,时过境迁,你已经没有再让我为你做事的理由了。”
向哲不拦他,只是朗声道:“当然尘长老座下司马兄弟,如今都是功成名就、青史留名之辈。只可惜,终究付之一炬,可怜尘长老苦心。”
司马兴义转身看着向哲,目光锐利,像是要把向哲洞穿。向哲也站起身来,对司马兴义说道:“司马复已入必死之境,司马一族,就此无人重现荣光。”说罢,他举步向门口走去,远比司马兴义决绝。
“站住!”司马兴义喝住向哲,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哲脸上浮现一抹微笑,随后很快又恢复波澜不惊。他知道,他赢了。
向哲道:“朝局就如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大梁或是渝国,都是如此而已。司马复一力撑起变法,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我渝国多年来,节节削弱各地封王封君的实力,厚积薄发,发愤图强之下才有了今日的变法。你哥哥司马复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下自然而然涌现出的执行者。是偶然,更是必然。你我都很清楚,真正要变法的不是司马复,而是大王!但那些被废黜的封王和封君可不会记得,他们只会记得司马复一个人。大王仙逝之日,就是司马复命赴黄泉之时。至于你,大梁已经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不,大梁连挣扎都不曾有。可惜你们司马氏,宏图大志,终久付之一炬。”
司马兴义面颊抽出,恨道:“揣度君王,你这是大不敬!”
向哲扬袖背手,道:“再大不敬的事情本座都做过,也不怕多这一条!司马兴义,本座所言,你当真只觉不敬吗?”
长安城北郊。
北郊临近南山,唯一的一家客栈乃是南华寺扶持所见,店主乃是吃斋念佛之人。平日里做些本分生意,从不招惹是非。按理说这样子的小店应该不是权贵歇息的所在,但现在这家小小的南华客栈里,确实入住了一位大人物。
曲凤城在夏日里依旧围着一件大氅,坐在火炉边揉捏着自己的小腿。他的身边并没有围绕着寻常富贵人家出入必然携带的侍女,而是一个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亲兵。这些人都是北境千挑万选的人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曲凤城的安全。
亲兵侍卫层层围绕之下,一个黑色的包裹准确的投注到曲凤城身后。曲凤城身边的侍卫大吃一惊,立刻更加紧密的将曲凤城围绕在他们中央。所有长剑全部出鞘,身体紧绷的观察着。
两人出对向曲凤城背对着的窗户外快速的追去,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正准备带队去追时,听到了曲凤城的声音。
“别去了,回来。”
训练有素的亲兵很快回到曲凤城身边。曲凤城弯腰捧起地上的包裹,难耐的味道和手上的湿润敢让他皱起眉头。他身边久经沙场的侍从从他手里接过包裹。凭借经验,老侍从已经知道包裹里的是什么了。
“世子?”侍从询问道。
看着包裹上的四爪铜龙标志,曲凤城开口:“唤平,打开吧。”
云从龙,风从虎。镇北侯府镇守北境,以吊睛白虎为家徽。四爪铜龙,整个大梁,敢并且能用这样的标志做家徽的,只有一处——平南王府。
唤平得了命令,全不犹豫,干脆利落的打开包裹,漏出里面物品的真容。
人头,也许因为死亡时间过长,局部已经开始腐烂。但人头的周围包裹着一圈坚冰,看起来是刚刚更换过得。在这样的夏日里,这颗从北境到长安的人头依旧可以让曲凤城想起它的主人。尸臭味充盈在整个房间里。直让人作呕。
曲凤城挥手:“拿出去丢掉。”唤平闻言,立刻将手中的包裹重新包好,交到另一位侍从手里。吩咐其余人下去,只留下自己待在曲凤城身边。对着曲凤城道:“世子,知道北岩身份的人寥寥无几。为什么会是平南王府取他的项上人头?”
“慎言!”曲凤城喝住唤平,道:“这就是九州元帅托高华郡主送给我们的大礼。”
遥想当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现在,高华却对他下手了。
君子人依旧,昔年歌不复。
“唤平,吩咐下去,我们明日进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