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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卧病解朝衣

作者:行期 | 发布时间 | 2016-12-26 | 字数:3056

“臣杨定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梁帝并没有责备杨定平的姗姗来迟,他好像没有察觉任何不对一般,对着杨定平温和的说道:“爱卿入列吧。”

杨定平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屈淮平日里一年有大半年都不在长安之中,他原本已经习惯了自己上朝时身边无人的情况。但现在看着那片空地,杨定平只觉讽刺。

邢刚的节奏被杨定平打断,现在正要继续,却偏偏有人不喜欢让他禀奏,秦全直接走到了玉阶之下,对着梁帝下拜,说道:“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梁帝问道:“秦全你有何事要奏啊?”

秦全道:“臣年老失德,无力再为朝堂效力,请陛下恩准臣告老还乡。”

梁帝眉头狠跳,他自然知道屈淮的事情,心中正是烦乱不堪。秦全又在现在不知道是抽什么风要告老还乡,实在是火上浇油。他不说话,只沉着脸看着秦全。

秦全此人的性情,可谓是大梁一朵奇葩。是说一不二、刚正不阿的典型代表。早些年秦全告老还乡的时候梁帝就不准,但当时秦全的身子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梁帝也就没有强求,只是让他在京中养病,依旧给他保留着户部尚书的官职。秦全在家中养病的这些年,梁帝也一直在挑选着可以接手户部尚书职位的人才。事与愿违,直到现在,梁帝也没有找到能够与秦全相媲美的人。

秦全在时,大梁的国库,从没有过“空虚”两个字。当时秦全虽然无力阻止大梁财政结构的现状,却以强而有力的政策让各个州王稳定税收,缴纳赋税。秦全在家养病之后,无论户部再如何,也没有办法解决赋税不足的情况了。

梁帝明白秦全的能力,知道秦全的脾气。但这不代表他纵容秦全的一切行为。

“秦全,休要胡言,还不退下。”

顾远泽与靳清同样不知道秦全为何要这么做,听出来梁帝口中不悦的口气,顾远泽赶忙上前,说道:“秦大人此举于礼不合,秦大人若要请辞,当先以典为报台阁,递文书于礼部,之后再与陛下请辞。秦大人如此仓促,必是未加深思熟虑,进来户部事物繁多,还请陛下宽恕秦大人口不择言。”

梁帝今日似乎没有任何心情在任何事情上纠缠:“无妨,退下吧,以后此事休要再提。”

秦全道:“陛下,老臣已经对陛下无用,对大梁无用。就是老臣依旧留在朝堂,也不过尸位素餐而已!”

说完,秦全便开始剧烈的咳嗽。顾远泽急忙弯下腰扶住秦全的身子。秦全把口中的血沫生生吞咽下去,他的身体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秦全努力的挺直了妖神,说道:“陛下,臣已经老而无用,还请陛下开恩。”

梁帝狠狠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秦全,你放肆!”

秦全浑然不惧,他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继续说道:“陛下,户部如今已成天家之物,陛下要老臣何干?庄王殿下仁慈聪颖,必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梁帝听闻此言,更添怒不可遏,从龙座上站起,指着秦全,怒道:“秦全,休得满口胡言。”

顾远泽联系起秦全几天前才和自己说过秦全在查这些年秦全不在户部时户部的账目。秦全今日如此胆大包天不顾性命,恐怕是查出了什么让他按耐不住的事情。

秦全犹自不顾,吟道:“”晨摇玉佩趋金殿,夕奉天书拜琐闱。强欲从君无那老,将因卧病解朝衣。望陛下体谅老臣心有余而力不足。纵有为大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心,却无刀山火海弥补亏空之力。”

庄王的脸色自从秦全把他牵扯进来起就算不上好看。他心中暗道:“这老匹夫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却实在没什么准备。一开始户部的事情都是由林淼堂负责,林淼堂下台之后庄王自然也在户部安插了自己的心腹。虽然因为图钰国通商的事情梁帝把秦全召回了户部,但庄王也对自己在户部的人手有自信,应该不会被秦全发现什么端倪。

联想到最近周围传出的似是而非的一些事情,庄王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靳清此时已明白了秦全要做什么,他是要退为进,要逼着梁帝承认一些事情。这些天梁帝频频召靳清及司马兴义入宫。名为议政,但其实说来说去都只有那么一件事——关于将烈所上的奏折,关于庄王,关于林淼堂。

林淼堂一事,本来就诸多蹊跷,但那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至于靳清,却清楚的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来自林淼堂口中的前因后果。

……

“我们这些臣子啊,看似万人之上,却永远都是一人之下。君王无能,我们便报国无门,君王昏庸,我们便才能空留。其实说到底,我们都是君王手中的棋子。可是端王,心术平平,才智平平,政绩更是一般。就算是陛下支持,只怕也难成气候。”

“若说聪慧,必然是庄王与代王之争。若论政绩,朝中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远在封地的三皇子冼王。端王之势,必然只是一时。这朝局,最后恐怕是庄王与代王的天下。”

“想知道庄王的把柄吗?”

“这不应该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

“这就要看你自己想要支持的皇子是哪一位了。”

“你说呢?”

“以你的手段,自然知道庄王是什么样子的人。想知道的话,明天晚上来找我。”

……

不能再让秦全继续下去了,梁帝现在远远没有到被触动了逆鳞的时候,秦全如果继续下去,事情的走向未必会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靳清顾着身份,此时不好出去阻拦秦全,顾远泽眼见已经劝不住。梁帝气的指尖都在发抖,靳清无奈,看向杨定平。却发现后者的眼光甚至没有放在秦全身上,而是神游天外,混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马兴义看着靳清的窘态,轻笑一声出列,对着秦全说道:“秦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无力弥补亏空,本相倒要问一问户部有何亏空可补?如果真的有,御史台每年清查户部账目,为何一点异常也无?”

御史台一听这要人命的问题就快要长腿跑到自己身上了,赶紧出来辟谣。御史台台长苏云安蹭蹭两下跑到前面,对梁帝禀报道:“陛下,御史台每年差点户部账目,并无异常。”

靳清上前一步:“陛下,秦尚书想必是最近清查账目查的糊涂了,才会胡言乱语、有辱圣听,还请陛下念在秦尚书无功有劳的份上,宽恕秦尚书这一回。”

梁帝坐回龙椅上,他现在恨不得要把秦全扔进天牢里面眼不见为净,却不得不考虑户部没了这个尚书之后的后果。只能挥手,带着怒气呵斥道:“下去。”

秦全被顾远泽连拖带拽的想要把他拉起来,但秦全就是不起。顾远泽一届文官,也奈何不得秦全。杨定平此时被梁帝一喝惊的回了神,上去帮手。秦全被杨定平轻而易举的从地上扶起来。顾远泽躲在杨定平身后对着秦全道:“此事国师早就知道,咱们还需从长计议,切勿因小失大。”

秦全考虑几分,一振袖挣脱开了杨定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着。梁帝看见秦全如此作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一腔怒火发泄不得,君王之怒更添几分。

邢刚原本要参奏屈淮一事,被秦全打乱了节奏,正好流出空闲思索屈淮之事。此时秦全被拉了回去,便知道应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这些天屈淮一直处于被禁足在九州元帅府的状态之中,本来就没有上朝的资格。所以此时满朝文武和梁帝还可以装作对这件事情浑然不知一样。但是这个糊涂别人能装,他邢刚和赵坤可就不能装。否则等到轶合王王妃世子回京,他们两个就难辞其咎,算有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邢刚回头看看,赵坤依旧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他心知这混蛋是又准备让他做个出头鸟,却也没有办法。心中只道:“大理寺只负责审查,抓人却是你刑部的差事。待我把这件事一说,看你还能装傻不成。”

想着,邢刚便上前一步,禀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梁帝一捂额头,心道终于是来了。这些天他急着将烈和庄王的事情,对于轶合王倒是没有怎么死看着。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不对,应该是一晚上的功夫,一座王府就变成了死地。这件事情必然已经激起坊间私议重重,百姓人心惶惶。轶合王更是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都是梁帝最为看重的亲王,死得不明不白,是绝对不行的。

轶合王死因未断,凶手未惩,其余的皇室宗亲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轶合王手中的力量也是梁帝在失去全忠之后监视长安城的唯一依仗。虽然轶合王在很多事情的情报获取上都不如全忠得力,但也聊胜于无。他的死,对于梁帝来说,也是不能不心痛的损失。

“邢卿所禀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