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纠葛

杨定平心情复杂：“长公主知道吗？”

“不知道。苏娘是她当年自己带出宫的，不是我在这之后刻意安排的。”

“那鹂音呢？”

向哲笑：“从一开始，你就估计错了她。”

杨定平似乎不怎么在乎了：“本性难训，不过如此。”

向哲看着杨定平：“其实你很无情。”他顿一顿：“鹂音不是刻意的。她原本已经要放弃了，是我利用了她对你的感情。现在，她应该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

“她做了什么？”

向哲道：“我原本以为屈淮会来找你，就算他不来，鹂音也会到九州元帅府让他去救你。但我没想到司马兴义先我一步拦住了屈淮。于是，我只好让人放出消息。不出所料，鹂音上演了一出硬闯国相府的好戏。真让人意外，她有耐心与屈淮府外的禁军周旋，却没有耐心用更加柔和的办法见到屈淮。”

杨定平很清楚鹂音的秉性：“我与她相伴六年有余，她没有那么冲动，你做了什么？”

向哲放下手中把玩着的杯子“我告诉她，我的目标不是你，是屈淮。也就是说，屈淮来，你走。”

杨定平拍案而起：“国师这么做，是否太过卑鄙了。”

向哲直视杨定平的愤怒：“鹂音本就是我安排的棋子，难道棋子有了情感，我就不能继续使用这枚棋子了吗？”他听到正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杨总帅的夫人来了，在下先告辞了。”

杨定平的声音仿佛从修罗地狱之中传来：“国师既然来了，难道还想要走吗？”

向哲脚步不顿：“今日我若没有回到渝国使馆，不日就是渝国大军兵临南境之时。”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将烈，从一开始就是诱饵吧。”

向哲不欲隐瞒：“是。是我派人假扮将烈故意让你们发觉。轶合王府中的人也不是死于屈淮之手。杨总帅，后会有期。”

景意正好与要出门的向哲正面相遇：“这位是……”

向哲笑而不语，等着杨定平的回答。杨定平道：“是我的一位朋友。”

云湘从景意身后走出来看着向哲，开口道：“渝国国师。”

向哲对着云湘微笑示意：“云湘姑娘，告辞了。”云湘看着杨定平，手掌里的匕首已经翻转朝向向哲。只要杨定平一声令下，云湘有把握在这里拿下向哲。

杨定平挥挥手：“让他走。”

云湘不解的看着杨定平，手中匕首不收。景意连忙道：“云湘姑娘，这是元帅的朋友，您何必呢？这位朋友，天色以晚，还请您先回吧。”

向哲看着景意道：“多谢夫人，在下告辞。”

那个时候英雄威武，美人添香。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机缘，才会有最终的结局。

云湘走到杨定平神身前：“屈淮在哪？”

“刑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杨定平抬头：“你这是在质问我，还是在怀疑我？”

“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不在轶合王府？”

云湘与杨定平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景意从云湘手里取出匕首，对着杨定平说道：“云湘姑娘既然找元帅有事，景意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杨定平道：“你先休息吧，今夜不用等我了。”

景意亲自为杨定平和云湘关上门，她的侍女菁蓉问道：“夫人就这样不管了，铜雀楼来的女人，谁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景意看着这些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菁蓉：“没必要的，铜雀楼里来的是谁我从不关心。我要是真的在乎，早就没有再与元帅举案齐眉的机会了。”说着，她又似乎是在自己安慰自己一般：“元帅功成名就，就算是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是难免。只要心里一直记着我是正妻，便也够了。”

杨定平着云湘解释：“我原本是在轶合王府，后来被人带了出来。”

云湘怒极反笑：“你是大梁的三军总帅，当年你在南境之时，身手有目共睹，昭华郡主有时候都要对你甘拜下风。现在你告诉我，你在长安城之内，轶合王府之中被人毫无反抗的带走，你说我会相信吗？”

杨定平已经没有多少精力面对云湘的责问，他已经精疲力竭而殚精竭虑。可他知道，现在远远不到自己能够放松的时候：“当时我浑身无力陷入昏迷，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的这里。等我回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换过了衣物，伤口也被包扎好，只有向哲坐在我身边。”

“你受了伤。”云湘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杨定平颔首。云湘道：“我明白了，迷鲸香对你起了作用。”

“什么？”杨定平并不知道这个名词的含义。

迷鲸香，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完全可以用作香料使用。但对于身上有疾病或者伤口的人来说，就是催发这些东西的良药。迷鲸香使得屈淮体内的蛊虫复苏，也触动了杨定平身上的伤口。从将烈出逃、长公主府和平南王府的人探查到将烈出现在轶合王府起，这件事情就被连接成了一条线。鹂音的不安和告密，司马兴义的突然出现，屈淮前往轶合王府，杨定平被突然带走，一切都是早就计算好的，精密的让人发指。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多对，他们本不应该如此受人摆布。

他们的情报网遍布整个大梁，长安城更是如同他们的手足一样。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应该有所感觉，长公主府也从未在这类事情上做出过错误的判断。他们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但他们的眼睛被蒙住了，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昭华郡主和高华郡主不在长安，长公主府的消息与引导他们做出错误判断的消息惊人的一致，杨定平受伤之后立刻被带走，只留下屈淮。这其中究竟是有着巧合的存在，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有多少人入局？谁是操控者，谁是被控者？

屈淮体内的蛊虫一旦发作，留给云湘的时间就不多，所以此时她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的任何事情，她对着杨定平道：“我要见屈淮，立刻，否则他性命难保。”

杨定平很是为难：“屈淮出现在轶合王府，手握刀剑，周围全是尸体。整个轶合王府，除了王妃和世子外出省亲未归以外，全部遭遇毒手。轶合王死相尤其可怖，堪称五马分尸。这样子的大案，不可能让你进去探望屈淮。屈淮长安第一高手的名声在刑部更是无人不知，刑部必然重重把守，军令司也不能参与。”

“难道人真的是屈淮杀的？”

杨定平摇头：“不是，据我所知，他没有杀一人。那些死士都是自杀，也有丧命我剑下的。其余侍女一类，我更是连人都没有见过。但轶合王府只有他一个外人在，杀人的手法，也足够残忍，像是屈淮所为。而吸引我们前往轶合王府的将烈，我根本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云湘直接把烫手的山芋扔给杨定平：“这些我不管，屈淮最多还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内我如果见不到屈淮，明日你就可以去乱葬岗给他收尸。”

杨定平心乱如麻：“你要做什么？”

云湘取出药瓶：“这药，必须给他。”

杨定平伸手，云湘把药放在杨定平手上。杨定平问道：“仅此而已？”

云湘垂眸：“其余都可以等事态稍缓，但总要先把性命保住。”

“好。”杨定平把药瓶握在自己手心之中：“我不能表现出与这件事情有一点关联的样子。现在总帅府外全部都是禁军的人，我也无法出去。我给你一样东西，你去长公主府，或者去找昭华，她们会帮你。”

云湘皱眉：“我来的时候已经见到了禁军的人，我现在从总帅府中出去，同样会被人盯住。”

杨定平起疑：“那向哲是如何离开的？”

云湘问道：“你这府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不受禁军监视的？三更半夜，向哲没有从三军总帅府走出去的理由，他不会让自己暴露在禁军的眼中。”

杨定平迅速回想着整个屋子的构造：“有。卫朝的房间。那是个二层的阁楼，打开窗户就可以跳到旁边的院子。总帅府之旁是御史台王嵩的院子，正门与总帅府分别面对不同的街道，不会被禁军监视。”

“带我去，向哲就在那里。”

渝国使馆中，苏然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个回到渝国使馆中的人。有些事原来明月山庄中的师兄弟，有些事向哲的心腹党羽。这些人刚刚完成一场屠杀和分尸，现在回到了这里。他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停的在心底轻叹。

自己的师兄，是越来越不像以前了。他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陌生。甚至于有些时候，苏然觉得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他不是于海，而是向哲。于海是当年明月山庄温润儒雅的首席弟子，向哲是今日翻雨覆雨的渝国国师。活着的意义，也许只在当年明月山庄的那场大火之中。

那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也创造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