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穷尽
铜雀楼。
鹂音画着厚重的浓妆，坐在床上说不出话来。铜雀楼中负责照顾她的姑娘看似好意的给她递上一杯茶，对她说道：“深夜已至，杨帅已入，姑娘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鹂音不去接她手里的茶盏，再与这个人多接触一下她都觉得恶心。轶合王府没有人情味的味道在这个一直照顾她的侍女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从轶合王派人来到铜雀楼美名其曰照顾她的时候，她就应该有如此态度与警觉的。而不是等到被逼无奈，无处可逃之下，才开始对她疏离。
“出去。”
那侍女也不强求，将茶盏放在桌子上便走了出去。鹂音走到梳妆台前，将脸上厚重的脂粉一点一点除去。看着镜子中从威严妩媚慢慢变得素净平凡的脸庞，发出一声极哀的悲鸣。
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屈淮与司马兴义对坐，他刚出九州元帅府没多久，还没有来得及走到三军总帅府就被司马兴义亲自拦了下来。
“屈元帅，靳清已经被陛下召入宫内，屈元帅若有疑问，不如随本相来。”
司马兴义将手中的红泥茶炉放回一边的炭火上，捧起红泥茶杯，对着屈淮说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屈淮动动眼睛看着司马兴义：“我从不喝奸人的茶。”
司马兴义并不恼怒，他早就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学会了如何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屈淮的话语，并不足以激怒他。
“屈元帅何必如此高傲呢？大家同在朝堂为官，总要劳烦屈元帅多加担待的。”
屈淮讽刺的看着司马兴义。司马兴义微微一叹，似乎是在为屈淮的态度而感到可惜。屈淮的态度很明显，他不喜欢，甚至不屑于和司马兴义再多说一句话。
司马兴义自然明白屈淮的想法，亦不继续做徒劳的努力，对着屈淮说道：“屈元帅一定是想要知道，将烈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陛下的态度，变得如此难以琢磨。”
屈淮依旧不说话，司马兴义一个人唱着一场独角戏：“当初林淼堂失势，我才得以报效天恩。但林淼堂失势的原因，只怕并不如表面那样一目了然。”
屈淮似乎打定了主意，依旧只是看着司马兴义而一言不发。他在思考，在考虑司马兴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林淼堂。他不认为司马兴义是突然之间来了兴致想要与他回味司马兴义自己登上宰相之位的过程。他没有那个兴趣，司马兴义也没有那种闲情。
司马兴义继续道：“私通后妃，是林淼堂的催命符。但即使没有这件事情，林淼堂，也始终难逃一死。庄王，躲得过初一，依然无法平安的度过十五。”
南山。
高华郡主跳下马车，伸手把昭华郡主从马车里扶了出来。昭华郡主不满的看着高华郡主：“这里又不是战场，我们是来上香的，你这么冒失是要做什么？”
高华郡主为了自己耳朵根子的清净赶紧讨饶：“我的好二姐，妹妹错了，佛门清净之地，您就别让佛祖看着平南王府的笑话了。”
听闻高华郡主此言，平南王府一众侍女小斯都笑了起来。昭华郡主无奈的看着高华郡主：“你啊。”高华郡主吐吐舌头，对着身后一众人说道：“我和我二姐上去就行了，你们都在这守着。”
高华郡主在平南王府之中素来以说一不二的作风闻名，这些人又都是胡伯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明白遵循主子的心意。昭华郡主与高华郡主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要是遇上了什么危险，也不知道是他们这些人保护两位郡主还是两位郡主分心照顾他们。于是一众人等便等在了山下，让昭华郡主和高华郡主相伴上山了。
进入厢房之内，昭华郡主和高华郡主原本言笑晏晏的神情立马变得严肃。昭华郡主打开通道，高华郡主则在门上设置了小巧的机关，以便于上面有一丝丝的风吹草动她们都能够察觉。等到一切完成，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走入了密道之中。
密室之内，男子坐在床榻上，让女子为他把因为上药而脱下的上衣重新穿好。那男子面容温润，眼眸似星，浑身上下都流露一种自然的儒雅气息。脸上却一直带着不正常的苍白，细看之下，便会发现男子的左臂处根本空无一物，徒留衣袖空荡荡的挂在身体一侧。仅仅是看着，就让谷雨心如刀绞。
谷雨的手颤抖的抚摸过楼江的断臂，努力的使自己的眼泪不至于流出眼眶。楼江把右手放在谷雨的脸上，劝慰道：“我没事，别这样。莫不是你嫌我断了一臂，便准备弃我而去了？”
谷雨急忙摇头：“谷雨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师兄而去。”
高华郡主的轻笑声自谷雨身后传来：“呦，你们师兄妹还真是情深义重，让我好不羡慕。”
楼江和谷雨立马分开，迎接着平南王府两位郡主的到来。高华郡主与昭华郡主一前一后的走到楼江谷雨二人面前。高华郡主站在原地无所动作，昭华郡主走上前去看着楼江的伤，问道：“怎么样了？”
楼江混不在意的笑笑：“从九州元帅手里逃生，仅仅损失一条手臂，这代价可无足轻重。”
昭华郡主道：“这是平南王府的失误。你的伤口会由专人医治，会尽最大可能恢复你的实力。”
楼江垂眸看着自己刚刚包扎好没有多久的断臂，向着昭华郡主微微弯身：“多谢郡主。”
高华郡主在一旁坐下看着不发一言的谷雨，说道：“也不用在我们两个面前装人了。你们两个青梅竹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不过楼江这次断了一臂，到还真是可惜。”
昭华郡主对于高华郡主的态度与口吻都很不满意，正要开口呵斥，就听见谷雨说道：“不劳高华郡主挂心我师兄。谷雨与师兄自幼一起长大，师兄待谷雨情深义重，谷雨愿与师兄同生共死。谷雨乞求二位郡主，等我与师兄回到南境，就由两位郡主主婚，让谷雨与师兄，得以结成眷侣，相伴白首。”
昭华郡主转头看着谷雨，高华郡主笑道：“还真是个有良心的。你放心，这一次你们与我一同启程。回到南境之后，本郡主亲自为你二人主婚。”
谷雨不再说话，退到一旁。高华郡主看着楼江：“东番那边怎么样？”
楼江习惯了平南王府的风格，这也同样是他自己的风格。他们不会因为同伴的死伤而使自己动摇，这是平南王府中人所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他们之间有感情，有情义，但永远重不过身上的“责任”二字。平南王府，一向义在情先。所以哪怕他受伤，昭华郡主和高华郡主，也只会考虑帮助他恢复实力，继而让他继续完成属于他的任务和使命。
楼江道：“我与谷雨在东番仔细查探，并无发现任何异常。东番家国林立，民族众多，甚至于没有如同西番那般形成有效的结盟。东番各国，不足为惧。”
昭华郡主道：“东番各国不是我们的目的，渝国才是。同样，东番各国，是不是也是渝国的目的？他们是否也会觉得，东番各国，不堪一击？”
高华郡主踢了个椅子给昭华郡主：“这不是最主要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你觉得东番，会属于哪一种呢？”
楼江道：“东番目前，似乎依旧依附于大梁，我探查良久，并无发现其与渝国接触的痕迹。”
高华郡主抬眼看着昭华郡主，她年幼之时平南王府有的是教导她各国关系的人。只不过当时正是她顽劣至极的时候。所以除却战事频繁的几国，她大多都没有多加关注。这就导致一个极端性质的现象出现，那就是但凡是有冲突的国家，高华郡主可以清楚的从自己的脑子里面翻出来这两个国家几几年打了什么仗，详细到每一场战争的死亡人数。但对于处于相对和平状态之中的各国，高华郡主基本上也就是只知道个名字。这么多年过去，这块短板依旧还是短板，到现在还没有补起来。
谷雨显得明白高华郡主这已经没有办法再明显的短板，开口说道：“永和三年，东番献女于梁。从那之后，东番各国就开始相对依附于大梁。贤妃娘娘，也是在陛下还是皇子之时的东番献女，被先皇赐给了陛下。但自从陛下登基以来，疏忽通商，大梁与东番各国的来往，便逐渐减少，所以我们才没能继续掌控东番。”
昭华郡主道：“东番各族林立，老死不相往来，各国战力，均不强势。如果你们在东番境内没有发现渝国的踪迹，东番便不会成为大梁的敌人。”
高华郡主轻哼：“渝国和天狼部落能让我们焦头烂额，区区东番，还没有这个本事。”
九州元帅府。
自从屈淮被梁帝剥夺兵权之后，九州元帅府外就多了重重禁军。这些人深知屈淮还未沦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步，东山再起指日可待，所以这些人说是看守，其实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守卫的地位上。平日里屈淮出府之类的事情，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鹂音来到九州元帅府门前，抬头看着九州元帅府的牌匾。屈淮府门之上的这快牌匾乃是御赐，杨定平的三军总帅府同样。但鹂音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她从来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的躲藏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