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当归日

这一回是不想走也要走了。

将烈看着自己已经住了将近一年的天狼使馆，心中感慨万千。他从南境草原，带着天狼部落的目的也带着他自己的目的。现在这些目的都已经达成，他也没有继续留在长安城之中的必要了。他是草原的儿郎，南境的勇士，自然也要回到草原上，才能一展雄图，留万世的功名。

他在大梁，已经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他说动了平南王府，联合了渝国使馆，也见识了曲容杨定平等人的手段。大梁，这个生养了他母亲的国度，给了他足够丰厚的礼物。现在还在是时候准备带着这些，回到他真正的故乡，南境草原了。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昭华郡主走到他身边：“你今晚就连夜动身。守卫天狼使馆的人已经全部换成了军令司的人。杨定平会装作一无所知，直到你已经到达南境，他们才会发现你已经潜逃出境。但在那之后陛下会做什么，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

将烈向着昭华郡主行礼：“谢郡主。”昭华郡主避开将烈这一礼，对他说道：“你最好还是留一个和你身形差不多的人待在这里。这样军令司的人也好有一个交代。”

将烈摇摇头：“梁帝残暴，如同草原上的苍狼，只要我走了，我就是留再多的人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随便你吧。”昭华郡主不想和将烈多做纠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收拾一下，今晚动身。我会安排平南王府的将军何世通带你出长安，走小路回到南境。这路虽然快，但并不是平南王府的常用道路，一路上密林荆棘，湖泊山川，你也要有所准备。”

将烈笑笑，语气中流露出一股自豪：“草原的男儿，从来不惧这些。”

等到昭华郡主走了，齐鹏程便从天狼使馆的内室走出来，对着将烈说道：“昭华郡主对于你当真是仁至义尽。你对我呢？”

将烈收了笑容：“你要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当然会帮你完成。我今晚走之前，会把折子放到司马兴义的桌子上。靳清选择了庄王，司马兴义选择了代王，他会帮我把折子上交到梁帝的手中。”

“嗯。”齐鹏程答应一声。向哲这一次没有在背后阻挠他。司马兴义已经得到了向哲的命令，自然会乖巧无比的把这封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奏折呈给梁帝。之后将烈连夜动身，梁帝就算是一拿到奏折就急召将烈，也是人去楼空，死无对证。

何况，那件事情，如并非空穴来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齐鹏程绝对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选取这种方法。

齐鹏程问道：“回到南境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将烈看着齐鹏程：“我要先去松狂滩摩尔部。天狼部落，要暂时不知道我回到南境草原的消息。”

齐鹏程道：“大梁怪罪之前，天狼部落不会知道你这位质子已经出逃。”齐鹏程走下来拍拍将烈的肩膀：“比起你父亲和你哥哥，我无疑更加喜欢与你合作。但你若是自己不争气，我也无能为力。”

将烈道：“这是大人的意思，还是上面的意思？”

齐鹏程放下手：“上面并不特意看重你们之中任何一人。谁能对上面有利，上面就会选择谁。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需要藏拙的时候了。天狼部落，现在需要的，是一位可以统一草原的勇士，一位可以与渝国一起，共商大梁天下的勇士。”

将烈道：“使臣慢走，不送。”

总帅府。

屈淮拿着筷子，漫不经心的夹着桌上的菜肴送入口中。云湘坐在他身旁，眼眸低垂，半点不去看此时总帅府之中的喧嚣场面。屈淮喝一口酒，问道：“平南王府是不会派人来了。还是杨定平那厮就没敢把请帖送到平南王府？”

云湘道：“杨定平从来不觉得这是需要回避平南王府的事情。以昭华郡主的个性，她不会来的。”

屈淮看着门口：“昭华郡主不来，但她管的住高华郡主来不来吗？”

云湘急忙抬头，不出所料的看见高华郡主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她发誓，她现在看着高华郡主没感觉到一点美感，就觉得这是准备过来砸场子的。

今日是杨定平长子杨卫朝百岁，杨定平在府中宴请一众好友。屈淮受邀携云湘而来。杨定平无论是出于私交还是场面，都不会故意不请平南王府。但平南王府来不来，那就另当别论。云湘说的没错，以昭华郡主的个性，她不会来。可高华郡主一向是一个不顾忌什么无法无天的，昭华郡主又去了天狼使馆，哪里还有人管得了她。

云湘与屈淮坐的地方是杨定平刻意辟出来的雅座，除了杨定平所在的主位谁也直视不了他们。否则任何人看着屈淮都将难以下咽。屈淮那让人闻风而逃的恶名可不是浪得虚名。能够和屈淮同坐面不改色的，整个大梁相必也没有多少。就算是胸有城府混若无物，也免不了几分不适。所以杨定平在问题没有显现之前就将问题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个位置解决了问题，却也让云湘和屈淮的出入变得极不方便。就算是现在屈淮坐的位置能够让云湘自由出入，云湘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与高华郡主表现得过于亲密。所以这烂摊子，还是要杨定平自己想办法收拾。

杨定平拍拍景意的手安抚着景意，景意抱着杨卫朝跟杨定平示意自己没事。杨定平自己起身走下主位拦住高华郡主：“高华，别。”

高华郡主把杨定平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推开：“你我也算多年故交，自你儿子生下来我还没看过一眼，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杨定平官居高位却年纪轻轻，一个孩子的百岁，杨定平也不愿意太过于张扬。所以现在总帅府之中并没有多少与杨定平官位相当的人。大部分是杨定平在军令司之中较亲近些的人，也有各位高官派人而来的。军令司众人虽然爱重杨定平，但他们却不清楚杨总帅与高华郡主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恩怨怨，怎么好在杨总帅儿子的百日宴上贸然出手。而那些清楚杨定平与平南王府之间那些故事的人，更加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言。毕竟平南王府和总帅府，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

杨定平被高华郡主推开，也不好再多加阻拦。朝着依旧坐在主位上的景意走去。明白高华郡主的来意，景意站起身来。高华郡主走到景意面前，却不去看景意怀里的杨卫朝，而是伸手在景意的脸上摸了一把，赞道：“面若桃李，春风拂面，好一个美人。难怪杨定平当年对南境没有半分留念，就巴巴的娶回了家。”

景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微笑垂首。高华郡主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她自然是知道杨定平与昭华郡主的过去，她也早就看开了没有任何计较的意思。毕竟无论昭华郡主与杨定平过去如何，现在和日后，陪在杨定平身边的，都会是她，而不是昭华郡主。

高华郡主不再为难景意，而是低下头看着景意怀里的杨卫朝。百岁的孩子已经显得白白胖胖，不似新生那般模样。高华郡主迁怒的本事虽大，却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但是真的什么也不做，她心里也是不甘。正要再说上几句，却被屈淮打断。

“行了高华，过来吧。”

在杨定平求助的目光之中开口的屈淮果然没有让杨定平失望。屈淮一开口，高华郡主立马乖乖的走了过去。杨定平松一口气，回到主位上坐下。堂下自由机灵的军令司中人开口转移了话题，一时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云湘看着外面的歌舞，不去看高华郡主和屈淮。高华郡主在屈淮身边坐下，招呼道：“你今天不在你的小黑屋里憋着了，知道出来了？”

屈淮指指景意怀中的杨卫朝：“我义子，不能不过来。”

高华郡主嗤笑一声：“什么时候认得便宜儿子？你是彻底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放你娘的狗屁。”屈淮这段时间明显有也对于自己一直待在小黑屋里有些不爽：“老子的本事你又没试过，哪来的能耐说三道四。”

高华郡主一拍桌子：“你他娘吃火药了？”看着杨定平与景意看过来，高华郡主又喊了一声：“没问候你们娘！”

屈淮把高华郡主压下来：“行了，要闹回你的平南王府去。你二姐今天怎么没看着你？”

高华郡主问道：“你不知道？”

屈淮“哼”一声：“我不管军令司的事情，不代表杨定平调动军令司的人我不知道。”

高华郡主满肚子的气：“她就胡闹吧。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她慧眼识珠看上那将烈哪一点了？”

屈淮言简意赅：“在天狼部落之中，将烈可成大器。”

“他成大器对我们平南王府有什么好处？我二姐就是脑袋被门挤了分不清楚事情，你现在怎么也犯这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