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群鸟皆夜鸣

向哲亲自送将烈从渝国使馆出来，齐鹏程和苏然跟在二人身后。向哲与将烈脚步沉稳，面无表情，苏然向着齐鹏程嘀嘀咕咕。

“姓齐的，你说我师兄怎么想的，这乌玉穹脑袋有病，怎么带动的他也不正常了？”苏然向哲齐鹏程不停的唠叨着，也不管齐鹏程看着他嫌弃的眼神，那张嘴就没停过——即使齐鹏程一直也没有搭理他。

渝国拒绝继续对天狼部落支援粮草，天狼部落自然要自己想办法。上一次湖州与凉州的那一条线虽然断了，但是各方考虑之下，梁帝还是重新划分了一条更加合理并且合法的同上轨道。虽然名义上是天狼部落在用，但实际上大头还是渝国的。但是这一条路线无疑提醒了天狼部落，出于梁朝泱泱王朝的身份，梁帝是很愿意用钱来换面子的。当然，在大梁看来这面子不仅仅是面子，但是梁帝想要天狼部落面子以外的东西，想的可就有点多了。

天狼部落清楚这一点，大梁的不少人也清楚这一点，但是梁帝不清楚。没有一个昏庸残暴的君主喜欢他的臣子指出他昏庸残暴，除非他不是真的昏庸残暴。也没有臣子在指出一个昏庸残暴的君主昏庸残暴之后还活的长长久久，除非他根本不是人，不惧怕生老病死。

齐鹏程不理会苏然，向哲听见苏然的话笑了一下，也不理会，对着将烈说道：“这里毕竟是大梁，梁帝必须要顾忌，日后你不要来这里，有事情我们自然会主动联系你。”

将烈回头看看，特意走快几步和齐鹏程二人拉开一定的距离：“最近齐兄的动作不少，国师也真是沉得住气。”

向着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将烈勇士僭越了。”

将烈笑笑，道：“我准备回南境了。”

向哲脚步一顿：“到你那边再说。”

粱宫，居延殿。

居延殿是梁帝的寝宫，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梁帝留在这里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就算偶尔临幸后妃，也大多是在这里进行。后宫，本来已经是梁帝越来越少踏及的所在。赵贵妃迁入冷宫之后，梁帝更是一直居住在这里，冷落了后宫三千佳丽。

赵贵妃行巫蛊之术而被废，诅咒皇后皇妃皇子，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听好看的新闻，梁帝也并非要赶尽杀绝，自然也没有大加招摇。甚至于直到现在，除了梁帝，皇后和高安，都没有人知道梁帝废赵贵妃入冷宫之前赵贵妃到底做了怎样的努力，梁帝究竟下了怎样的狠心。

赵贵妃一入冷宫，又没油梁帝的特别照料，可想而知终于有机会报赵贵妃蔑视之仇的皇后会如何。但是梁帝已经没有多少心情和精力再去打算赵贵妃的将来了。身为帝王，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何况现在五州州王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多思其余之事。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他本来就不喜欢的女人，根本不能再牵动他半分心绪。

赵贵妃的出身，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刑部尚书赵坤之女，这个身份在梁帝后妃的身份之中不算最高的。就算是如今皇后宰相之妹的身份已经宣告破灭，也还有兰贤妃这个动番献女可以在身份上超越她和顾淑妃这个礼部尚书之女可以与她比肩。最为重要的是，赵坤对于自己这个女儿简直是漠视到了漠不关心的程度。无论赵贵妃得宠还是失意，赵坤都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把自己和这个女儿谨慎的摘离出来。赵贵妃明显也对于自己这个父亲不抱什么希望。直到最后，也没有提起自己的母家。

想起顾淑妃那个柔弱知趣的美人，梁帝的眼眸不由得温和了几分。他还记得，顾淑妃被禁足的原因。他已经在琢磨，什么时间把这个女人放出来了。现在的后宫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也只有顾淑妃这个无力争斗，没有成年皇子可以继承皇位的女人，可以让梁帝放心的宠爱。

高安小心翼翼的从殿外走进来。赵贵妃得宠之时正是他被梁帝重用之时，二人不免互通有无，互帮互助一番。现在赵贵妃失去了梁帝的庇护，便把这位宦官总管当做自己最后的倚仗。高安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这些天为她挡下来不少皇后属意的欺辱。但如果赵贵妃一直这样子下去，高安也不会愿意一直去帮助一个无用之人。

这粱宫里，从来只看利益，不看情意。在这吃人的地方谈论情意，才是真的天真。

比起全忠，高安无疑更加让梁帝放心。高安在宫里没有像全忠那么深厚的基础和广阔的人脉。因为之前一直跟在后妃身旁，高安也没有如同全忠一样跟在梁帝身旁耳濡目染学习到的平衡手段和政治眼光。全忠就像是梁帝缩小扭曲之后的倒影，而高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宦官。这样子的高安，是让梁帝放心的。

但凡事均有两面之性，高安不懂得平衡政治，是他受重用的原因，却也可以是他失败的原因。

在高安看来，赵贵妃想要东山再起难如登天，但也不是绝无可能。生育成年皇子，这就是赵贵妃最有利的一点。现在端王虽然已经被禁足，而且有眼光的人都已经看出来端王的情形，但可惜的是，高安不知道。

高安跟着梁帝没有多久，看待事情的方法还停留在他服侍后妃之时。梁帝娶妻教晚，子嗣也不多，到现在只得了六位皇子。所以在粱宫之中，有皇子，有帝姬，有成年皇子的女人，地位自然是不一样。高安的心思，依旧停留在前些日子端王的受重视程度之上。

“陛下，陛下……”高安在梁帝耳边轻声唤道。

“到时候了？”梁帝睁开眼睛，此时午时刚过，已经是高安唤他的时候了。

高安卑微恭敬的答道：“是。”

梁帝起身，早就准备在一边的宫人走上前来为梁帝更衣梳洗。高安不失时机的说道：“陛下，东宫的梅花开了，你之前说过这东宫的梅花是最好的。依奴才看，不如……”

梁帝抬起眼眸看了高安一眼，他的确说过这句话，但是高安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到底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想想五州州王那让人烦不胜烦的事情，梁帝心头的不快与烦躁更加几分。东宫的梅花也确实是好，去散散心也不错。他点点头：“好。”

天狼使馆。

这里虽然是天狼部落质子所在，但梁帝也没有对这里有多重视。外面把守的人比渝国使馆的人少多了。虽然这些人大部分都被将烈和向哲使用不同的方法变成了选择性的耳目，但也确实是有些麻烦的。

向哲坐在正厅之中，对着将烈说道：“你想好了？”

将烈点头：“这件事情办完之后，无论成与不成，我都要准备回南境了。”

“有把握吗？梁帝没有什么理由放你走，却有很多理由不放你走。”

将烈道：“端阳公主未嫁，梁帝不可能放我回草原。我已经与平南王府昭华郡主达成共识，南境的平南帅府会送我回到草原之上。我要准备的，是从南长安到南境的这一路。”

向哲平淡的说道：“南境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你回到南境的路线我可以帮你。说说看，你选中了哪一条？”

“绕于东境。”

向哲拿起茶壶的手一顿，他把茶壶放下：“东境乾州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从东境走，未必会顺利，而且绕远的路程，也不可以道理计。”

将烈帮向哲倒上一杯茶：“若说路程，倒是次要。长安距离南境的路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情报加急，一路管道，最迟四日便到。如果是平南王府的军令通道，甚至可以不出三日就到长安。若是水路苍穹，平南王府甚至可以朝令夕至。但这些道路，都不是我可以走的。”

向哲道：“既然路程是次要，什么是主要？你应该明白，就算是你回到了草原，你也不可能从乌玉穹的手上拿到天狼部落首领的位置。”

将烈道：“天狼部落占草原以西，松狂滩摩尔部占草原只以东。我从东境走，就是为了这一点。”

向哲握着茶杯的手已经被茶水的温度而感染，但他并没有喝上一口的意思：“松狂滩摩尔非善类，你有何把握？”

将烈侃侃而谈：“天狼部落今日非我可操控之地，松狂滩摩尔部却正好相反。乌玉穹与乌德龙取得了天狼部落大部分人的支持。但我的父亲我自己明白。只要选择我比选择乌德龙对于天狼部落更加有利，或者说我比乌德龙更加强大，他便会放弃乌德龙而选择我。天狼部落崇尚强者，我必须有让他们足以信服的武力。这武力，我只能打松狂滩摩尔部的主意。”

向哲沉声道：“具体点，你到底要怎么做？”

将烈笑：“天狼部落粮草在有渝国的支持下尚且短缺，无力发动战争抢夺与没有任何势力援助的松狂滩摩尔部，会不会因为粮食的到来而欣喜若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