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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流涕失至亲
在秦全还在思索之际,议政殿的大门打开了。靳清阴沉着脸从议政殿里走出来。秦全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关于军令司人手的事情梁帝是一个怎样的态度了。他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等到靳清来到自己身边,和他一起往宫外走去。
“怎么还没走?”靳清与秦全很是熟悉,秦全虽然比他和林淼堂都要早入朝局,资历颇老,但其实年纪也没有相差多少,秦全年长靳清六岁,正是尚能说得上话的时间,当年二人也算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现在虽然多年没有深交,但是私下见面,依旧不用太过拘谨。
“哼,现在不躲我了?我在等你。”秦全明显对于之前靳清怎么也不肯见他的事情耿耿于怀,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语气只不过稍稍跋扈一点,便让自己气血不畅,急促的咳嗽起来。
靳清从袖子里拿出手帕递过去,秦全摆摆手,拿出自己的手帕,一口浓痰吐在上面,自有懂事的宦官小跑上来接了。靳清感慨万千的看着秦全,这个男人曾经健壮异常,通宵畅谈国事而未显丝毫疲态。如今岁月侵蚀,再健壮的人也逐渐变得瘦弱,开始衰老,即将死亡。他看着秦全,好像是在看他自己:“你来都来了,我还能视若不见吗?”
秦全自己把呼吸调整过来:“既然见了,你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靳清一边向前行走一边看着秦全,他在思考。他自然知道秦全现在一定要见他的用意,他在思考,秦全能不能共谋。这个男人也曾有着与他一样的政治信仰和政治报复,也曾有着少年书生意气痛指江山的时候。后来秦全与林淼堂不合,秦全性情刚烈,不愿与林淼堂为伍结党营私,却避不开朝中两党的纷争,索性一纸上书,赋闲在家了。一开始,靳清还时常去看看他,与他探讨国事。后来随着他与林淼堂愈演愈烈的争斗,自己手中需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多,他便也如林淼堂一样,渐渐的不与秦全刻意来往。除了逢年过节,连秦府都不曾踏足。
多年寡断的关系让靳清对于秦全显然没有当年那么了解。他不知道这些年秦全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这些年秦全的思想和报复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时间一旦让人错开,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一个人彻底推出另一个人的生命。靳清看着秦全,心中五味杂陈,口中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秦全却以为靳清是故意回避他这个问题,他索性直接把话说开:“国师大人,下官的意思是说,在这一次端王与庄王的交替里,您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秦全很少称呼靳清为国师,更不要说使用敬语。如今秦全开口,靳清明显的听出了秦全字里行间的讽刺意味。他叹口气,说道:“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认为我做了什么,我就做了什么吧。”
秦全急促的咳嗽几声:“了解?我怎么还敢说我了解你?我曾经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和林淼堂的人,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根本不了解你们。我了解的那个林淼堂,做不出私通内宫之事,更做不出自寻短见之事。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为此他可以做出一切丧尽天良的事情。可是他死了,就死无对证。”
“人死万事空,你何必纠结。”靳清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声,并不将林淼堂的真实情况告诉秦全。
“人死万事空……”秦全重复一遍,嗤笑道:“是我执念了。可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执念生存的吗?若是没了执念,一个个都是和尚,那大梁渝国,便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你我都是红尘俗人,别说那些没用的。”
“你现在任有执念吗?”宫墙之门已经近在眼前,靳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秦全。
秦全跟着靳清一同停下脚步,壮志豪情不减当年:“若是没有执念,我何必再来沾这趟浑水。我堂堂户部尚书,人之将死,若无成就,岂不白来世上一遭。”
靳清笑了,不管多少年未见,多少年未深谈,只这一句话,他便断定,秦全还是当年那个秦全。一个人的性格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但一个人刻到骨子里的风骨,却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磨灭。只要这风骨还在,秦全就依旧是当年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英雄少年。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走吧,我们聊聊。”靳清抬脚往宫外走去。秦全大笑两声,举步跟上。
乾王宫,高华郡主院落。
高华郡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卓,问道:“屈淮怎么样?”
孙卓长话短说:“屈元帅杀了八太师,也就是九太师的哥哥。元帅已经镇压过和八太师一起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人对于屈元帅怎么练兵一无所知,亲眼见过八太师死在元帅手下之后,就灰头土脸的跑回来了。元帅谨慎,派下官一路跟着回来。现在那些人去了后殿,说是要禀告乾州王。下官人微言轻,无法跟着,就先过来与郡主汇报了。”
“八太师……”高华郡主知道这个人,这些天她一直在整理乾州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自然也知道这位和九太师一样是乾州王左膀右臂的八太师。现在九太师被她打的在床上下不了床,八太师去了屈淮那边一趟把命都给丢了,乾州王一下子损伤两大助力,相比也是肉痛。“记吃不记打的东西,都提醒过别去招惹屈淮了。”高华郡主不无幸灾乐祸的想。
孙卓道:“虽然屈元帅已经镇住了那些人,想来他们也不敢耍花样,不过属下还是不放心,高华郡主不如去看看?”
高华君主满不在意的挥挥手:“真要玩阴的我去了也没什么用。放心吧,就是真的玩阴的,老娘也不怕。”
孙卓犹豫一下,还是选择相信高华郡主。高华郡主又问道:“屈淮最近怎么样?”
孙卓犹豫一下:“不知高华郡主指的是哪方面?”
高华郡主奇道:“怪事,还能是哪方面?把你能想到的方面都说说。”
“是。”孙卓答应一声,说道:“若是说练兵,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顺利。只要没有来自于乾州的阻碍,那些小兵崽子,没有跟咱们耍横的资本。虽然十个里面有八个是操蛋玩意,那两个贪生怕死不能要。但是咱们是什么人,最擅长的不就是整治那些个操蛋玩意吗?有我们在,还有屈元帅镇压着,按照之前的流程来,效果特别好。”
想想孙桌口中的那些操蛋玩意会做出些什么来,高华郡主不由失笑,又问道:“别的方面呢?”
孙卓迟疑犹豫的厉害,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和高华君主说某些私密之事,何况他也不知道说了以后高华郡主会不会知道。他越是迟疑,高华郡主就越是看着他有问题。最后高华郡主一拍桌子,说道:“你是屈淮的人,老娘不能命令你。但是你是大梁的兵,就有回答长官问话的义务,说!”
被高华郡主这么一吓,再加上高华郡主的名头比屈淮也好不了多少,孙卓也不敢怠慢,一咬牙,把话想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郡主,屈元帅最近心情波动太大,及其容易烦躁,而且特别渴睡,精神状态有时萎靡不振,属下疑心他身体欠佳。”
“身体欠佳?”高华郡主默默自己身上的衣服,如今已经快要入冬,天气已经开始转寒,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十分正常:“风寒?”
孙卓站得笔直,完全一副回答长官问话的样子:“属下不知。屈元帅未曾召军医,属下也不敢质疑屈元帅的身体和决定。不过据症状来看,屈元帅应该不是风寒。”
高华郡主嗤笑两下:“不是风寒?怪事,屈淮壮的和那些狄戎一样,能徒手撕裂猛虎,他身体欠佳?壮的和头牛一样怎么有什么羊才得的病?老娘经期不调心情烦躁就算了,他怎么也有这毛病?以前有吗?”
孙卓看着高华郡主暗道一声彪悍,也不敢和高华郡主在背后议论自家主子,只好避重就轻的回答道:“以往这个时候,屈元帅大多是在北境或者长安。屈元帅在北境之时一般不需要属下随行,所以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屈元帅不去北境留在长安的时候,精神状态也不好。只不过那个时候屈元帅大多寻花问柳,我们只当他……事后屈元帅自己调整一阵便没有什么了,这是私事,我们自然也不多问。可这一次军中未设红帐,也未见屈元帅进城作乐,属下才觉得有些不对。”
“寻花问柳,精神不振……纵欲过度?我怎么会知道他有没有纵欲挑季节这种癖好?”高华郡主嘴角抽搐,很不理解这种病因是怎么出现在屈淮这种一看就精气保满道的人身上的。她与屈淮熟识也就是今年的事,对于屈淮之前的风流轶事,自然也没有太大关注。不过这种理由,为什么一听她就觉得在胡扯呢?她季高华又不是没有见过纵欲过度导致精神萎靡不振的,屈淮怎么看也不属于这个范畴啊,高华郡主觉得她有必要和屈淮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就在高华君主对于这个胡扯至极的理由表示深刻的怀疑之时,她的门一下子让赵宽推开。赵宽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对着高华郡主说道:“郡主,不好了,九太师闹起来了。现在正在正殿上痛哭流涕,鬼哭狼嚎的,您快去看看吧。”
“我去他奶奶。”高华郡主怒骂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