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庭院深深

此刻，柳家

一个偏僻又简陋的院子里，一个12岁左右的小女孩，在洗衣服。

院子里，堆满了脏乱的衣物，看那布料的材质和颜色，竟都是下人的衣服。而女孩面前的盆子里，破旧发白的粗布衣服，那是她的，和她的娘亲的。

女孩的手指冻得通红发肿，甚至已开裂，透出丝丝猩红。已然立春，穿着单薄的她丝毫感觉不到丁点属于初春的暖意，心，也渐渐凉薄。

这些衣服洗完了，就能休息了，就能拿到钱去给娘亲买药了。尽管冷，尽管疼，但是小女孩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温和的笑意，还有那，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恨意。

她叫柳如蝶，柳家庶出六小姐，柳如墨的亲妹妹。三年之前，依靠着哥哥，尚且能够吃饱穿暖，自从柳如墨离家去了藏剑山庄后，她的日子却是越来越难过，直至今日，便是连下人的衣服，都会丢到这里来洗。

她的母亲，柳家二姨娘，陆瑶，没有任何身份背景，是柳炎卿捡回来的女子。起初的她，因为那超凡脱俗的外貌，空灵绝尘的气质，很是得柳炎卿的宠爱，诞下了一儿一女。此后，便旧疾发作，柳炎卿为她寻遍天下药剂师也无可奈何。体弱多病，人老色衰，柳炎卿再不曾踏入她的瑶曦院一步。久而久之，瑶曦院里的陈设，都被其他的妻妾慢慢拿走，甚至，瑶曦院也被大夫人拿来当做库房，将他们赶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这三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柳如蝶饱尝人情冷暖，从九岁起，就失去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童年。

怪只怪她没有任何的灵力，5岁那年的灵力觉醒，整个柳家，唯有她，没有任何的灵力。这样的她，根本就不可能习得灵术。就算她的根骨奇佳，适合练武，但是，柳家不会浪费那么多的精力和金钱去培养一个无法有任何作为的武者。捏着盆里的衣服，指尖都发白了。

武术，只是灵术的辅助，比如藏剑山庄，以剑术著称，但是修习剑术的人，必须有强大的灵力，否则无法操控很多剑招。而强大的剑招，能够把灵力发挥到极致。

而无法修习灵术的人去习武，是不可能有多大的成就的。只是比普通人要厉害一点而已。

至于其他的职业，像炼药师和炼器师，虽说对于灵力的要求并不高，但是至少要有灵力，灵力的多少，决定了在这个职业上能够走多远，通常炼药师和炼器师的级别，和灵力级别是对应的。她没有灵力，就注定和这些职业无缘。

虽然三年来受着非人的折磨，洗衣挑水砍柴，她的身体素质也比常人要好很多。她每日都吃着下人的吃食，虽然柳家下人的吃食也比一般人家要好，但是，柳如蝶那骨瘦如柴的身板还是叫人心生不忍。

日薄西山，残阳似血。

柳如蝶看着自己洗完的这些衣服，心里的恨意愈发的浓烈。这就是柳家庶出小姐的待遇么？连下人都不如。

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转瞬，便挂上了甜美的笑意，将衣服晾好，领到了大夫人、四少爷、三姨娘、五小姐、七少爷给的赏钱，欢快的跑出柳家，抓药。

“看，她就是下人的命，却投胎做了柳家的小姐。”柳如兰看着她的身影，不屑的轻笑出声，那张美艳的小脸，透着嘲讽的意味。

“是啊，她哪里比得上五小姐尊贵。”身边的小丫鬟也附和着，“看她脸上笑着，心里不定怎么记恨呢。”一张脸上尽是刻薄。

“她哪里敢。”柳如兰不屑的笑笑，小姐身子丫鬟命，若是寻常人家，或许会过的轻松一些吧。

“娘亲，来，吃药了。”柳如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褐色的药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进院子里的小破屋，看着床上躺着的瘦弱苍白，却依旧不减风韵的女子，“吃过了药，娘亲的病就会好起来的。”

“好，娘吃药。”床上的女子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可是那笑，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她不忍告诉她真相，她，怕是再也无法陪在这两个孩子身边多久了吧。

她接过柳如蝶端过来的瓷碗，喝下了那苦涩的药汁，那苦味，哪怕是闻着都让人作呕，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那是小蝶，亲手给她抓的药，亲自煎的药。

没有药剂师，这样煎出来的药，药效是没有办法被吸收掉的。但她还是微笑着喝了下去，即便是重病，却也透出一种尊贵不凡的涵养来，哪里像是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女人。

陆瑶从怀中拿出一枚精致的雪花形状的玉佩，纯白无暇，晶莹剔透，每一处都完美的无可挑剔，边边角角都圆润光滑。这样的玉佩，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极品，但是即便是生活过的这么苦，也没有变卖这枚玉佩。可见这枚玉佩，对于陆瑶来说，有多么重要。

“小蝶，”女子努力的支起身子，“小蝶，这块玉佩，你收好，它很重要，它是你们兄妹身份的凭证。日后，等你哥哥学成归来，你们，就离开柳家。”

“娘亲，你也会和我们一起走的，对吗？”柳如蝶又怎么会不知自己娘亲的身体状况，只是她不愿意相信，那样的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会落得这般境地，若不是柳家，娘亲何以至此。

“对，娘会和你们，咳咳，一起，走。”陆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不是病，是那个地方，给自己的惩罚，“小蝶，在床下面，有一个小木匣，看到了吗？”

“看到了，”柳如蝶费力的从床底拿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匣子，“可是娘亲，这不是以前搁花瓶的凳子吗？这怎么会是木匣呢？”

“小蝶，”她用袖口捂住嘴，咳了好久，而后，掩起了袖口，避开了柳如蝶的视线，“这个木匣，是娘亲多年前给你准备的，你要，好好保管。”

还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五长老就为她算过一卦，她今生必有此劫，命尽于此，她会有两个不凡的孩子，两个都是天赋异禀。

“娘亲...”柳如蝶总觉得今天的娘亲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一般，让她的心里很不安。

“好了，娘想要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她笑的和蔼温暖，但是她的心底却是一片冰寒。她识人不清，却误了自己的孩子。

看到柳如蝶出了房门，那女子看了看自己的袖口，上面一大片的猩红，很是狰狞。自己，不知道还能陪伴这两个孩子多久。希望那些人，不要因为当年的事，迁怒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只是当初的事，唉，也罢。

微微的叹了口气，三年了，如墨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柳如蝶将那两样东西，放在自己床底挖好的坑底，再用泥土封上。那里，都藏着这些年来，她少得可怜的积蓄。

做好了这一切，她才梳洗了一番睡觉。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一个小女孩背着篓子，拿着斧头，在后院劈柴。

“啪”、“砰”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即便天寒，小女孩也累的满头大汗。

一捆捆的柴火搬进了柴房里，柳如蝶抬头看了看微亮的天色，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该去厨房里烧水了。

洗净手上的木屑和汗渍，用毛巾擦干。看着手心因为久握斧子而长出的泛黄的薄茧，轻轻摸了摸，还有些微的疼意。

烧水、蒸馒头。若是柳家家主此刻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甚至是愤怒的。柳家这样的家族里，本该是下人的工作，竟然都被一个小丫头做了，而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竟然是他忽略了多年的女儿。是他曾经颇为喜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女儿。

这个女儿他虽不喜，但是柳家，养一个六小姐还是养的起的，断然不会让她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他的不管不顾，让他的女儿遭受了多少，他不知道；大夫人的默许下，他的女儿连下人都可以欺负，他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了这些，如果他关心她一点，柳如蝶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也就没有了日后，他那一脉将会遭受到的灭顶之灾。当然，也不会有柳如蝶想要变强的决心。

可是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