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记忆来袭（一）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得快，甄郁节白天做做家务，累了和母亲看看春节联欢晚会，聊聊一些东家阿婆西家媳妇的碎事，并且乐此不疲。

“姐，你也是够了，提前升级为大妈了。”甄耀节从一间屋中走出，戴着副眼镜，高高的个子，倚在门边，悠闲地喝着咖啡说道。

“我哪像你还青春年少，姐老了，等着你养我呢。”甄郁节脚一蹬，背一挺就直直躺在沙发上了，甄母在一旁笑着。

“呦，姐，敢情你把我斐哥晾一旁了，我要和他说。”

“你真是越来越无聊了。”甄郁节翻了个白眼。

“妈，姐，和你们说件正经事。”

“怎么了？带对象回来啊？”甄母笑着说道。

“你没看我每天在家里累死累活的，最怕正经事了，除了你对象，其他的都不要提了。”甄郁节翘着二郎腿说道。

突然感觉家里气氛有点奇怪，甄耀节憋着半天没说话，唯唯诺诺的。

“不会是真的吧。”甄郁节立马坐了起来。

甄母站了起来，激动地看向甄耀节。

“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我今年都毕业了，这也是正常的。”甄耀节垂下眼帘，据理力争地说道。

“什么时候？”甄母和甄郁节几乎同时问道。

“就今晚，过来吃吃饭就好了。”甄耀节平静地说道。

甄耀节话音刚落，屋里两个忙得不可开交。

“宝宝，你中午碗洗好了吗？我去收拾下房间。”

“妈，洗好了，刚刚厨房我只随便拖了下，我去再拖下。”

“冰箱里缺什么吗？”

“晚上煮些什么菜呢？”

“耀节，你女朋友喜欢吃些什么呢？”

“你们是同学吗？”

“她家是哪的？”

“怎么平时没说，这么突然。”

“妈，姐，就过来吃下饭，不用太认真。”

“怎么可以，这是体现我们家家风的时候。”

……于是半天在甄家两母女与时间赛跑中渡过，饭桌上盖着几道菜，碗筷摆得整整齐齐的。

“我去楼下接她了，她到了。”甄耀节说道。

“等等，我这样穿有什么不妥吗？”甄郁节拉着甄耀节问道。

“姐，亏你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这么……”

“你懂什么，总之你是暂时体会不到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受。”甄郁节沉沉地说道，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对于她这位小她多岁的弟弟，她向来是风大怕他刮着，雨大怕他淋着，太阳稍一大就怕他融了。

“姐，我已经长大了。”甄耀节迟了迟，笑着说道，然后推门出去。

等他再度回来时，看到两女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门两旁，着实吓着他一跳，同时也吓着身后的女子一跳。

“阿姨好，郁姐好，冒昧打扰了。”甄耀节身后的女子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欢迎还来不及。”景倩倩笑着说道，用不太方便的双腿走到女子身边，热情地抱了抱。

“阿姨，听耀节说你腿不便，我就拖人在国外给您带了点药，希望能对您有点帮助。”女子拿出一盒铁盒。

“你人来了就好，怎么还这么客气。”景倩倩一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妈，我看这儿媳可以。”甄郁节笑着说道，一时把女子和甄耀节尴尬得。

“郁姐，不知送您什么好，曾听耀节说您喜欢吃樱桃，刚好这时节是樱桃上市的时候，刚就买了些，您不要介意。”女子说着递过去一袋樱桃。

“谢谢你，我很喜欢，快进来吧。”甄郁节说道。

于是一桌上聊聊家常，一晚上在笑声中渡过。眼见快到夜晚十点了，女子说着要起身回去了。

“妈，我送下锦儿。”甄耀节说着起身。

“路上小心一点。”甄母和甄郁节硬是送到了家门口，在门关上后，甄郁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这时电话响了，甄郁节走过去，接起电话。

“小健啊，那次聚后你都不打电话给我了，真是人走茶凉啊。”

“你不是也没打给我吗？”电话那头笑着说道。

“这么长的时间，我是在检验你对我的感情啊。”甄郁节笑着说道。

“是吗，现在检验的时候到了。过两天大家又都要分别了，大家意思是这年后再聚一次。过来吧。”电话那头迟了迟，补了最后一句。

“好。”甄郁节迟了迟说道。

“……郁节，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况你们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那时大家都还小，当是过家家吧。”电话那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健，我没事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恩，好，一言为定。”甄郁节挂了电话，发现甄母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满担忧。

“妈，很多事都已经变了，您不要担心了，我见过一次他了，没事了。”甄郁节笑着说道，然后走向饭桌收拾起来。

“过家家。”这三个字从不知情的人口中说出，多么轻而易举，只是三个字而已。甄郁节收拾好厨房，回到房中，关上门，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然后看了看自己左手腕动脉上那条不明显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它抹掉的疤痕，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回首望去，一切又何尝不是过家家。

这一切他都不知，她曾没有任何机会让他知道，她爱他时是无人可知的痛彻心扉，当放下这份爱时，她才觉得可笑，她曾爱得那么卑微，爱得那么懦弱，爱得那么没有自我。

外头突然打了声巨雷，雨声随后来至，大雨滂沱。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似乎很远很远，远到她已记不清了。

那天同样是这样的大雨滂沱，高考后，每个班都在KTV约起，在学校附近，大点的KTV就那么几家，不同班的人相遇是很正常的，就如开运动会，这时要找人的话，就去那个地方，准能找到。

由于都是隔壁几个班的，有一些男同学都玩开了，这边窜门那边窜门的，大家索性都玩开了，开着门就不关了，窜来窜去的。

她和沈铮程高中考入了同一个高中，但是她终究没有他成绩好被分到重点班，所幸的是，被分到了他隔壁的普通班，能这样，她也算满足了。高考后，她问他想去哪里，他选择了上海，于是，她也打算报上海。

那时她在KTV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他在那头笑着喝酒，那么开心，她突然觉得他似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笑过。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他走了过来，她迟了迟，拿起包包也走出包间。

“怎么不开心？考得不好？”他问道，喝多了酒，他用一只手微微撑着墙壁。

“没有，挺好的。你少喝点。”她劝道。

他突然不说话，静静看着她，然后将手中酒杯递给她。

“喝一杯吧。”他说道。

她迟了迟，接过，慢慢饮尽。

“在这等我下。”他说道，然后转身进包间，很快就出来了。

“出去走走吧。”他看着她说道，她没有说话，被他牵着。

出了KTV，相比之下顿时安静了许多，他牵着她在昏暗而又寂静的小路上行走着，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包包带，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合适。

“你想去哪里？”他问道。

“我，我回家吧。”她说道。

“我是问你打算去哪里念书？”他回过头问道，喝多些了酒，他不自觉地拉近了她，重重的酒气散在她脸上。

“还不确定。”她尴尬地别过脸，小声地说道。

“有没有想过上海呢？”他问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拽着包带。

“我想要你来上海。“他没有发现她的紧张，只是伸出手抱着她，低下头，有些沉沉地抵在她头上。

“好。”她的声音微乎其微，但是他听到了。他弯下腰，吻着她，肆无忌惮地允着她嘴中的甘甜，她迟了迟，终究还是将手轻轻搭在他背上。

“今晚不要走，好不好。”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推开了他，但他仍旧将她狠狠地抱在怀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带着重重的湿气，然后一声巨雷在头顶重重劈开。

“不要走。”他将她抱得更紧，她闭上眼，如果要为此承受巨大的痛苦，她也愿意。见她迟迟没有说话，他拉着她就往另一侧走去。

那晚，年少无知，就像条错路的开端，从此更是一错到底。外头闪电雷鸣，大雨滂沱，他关上门，将她压在门后贪婪地吻着她，重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她有些头晕，脸颊绯红，透着昏黄的灯光，他急促地将手从她的腰部伸进她的衣摆，她身体猛得一僵，有些不知所措，他依旧疯狂地吻着她。

她神智清醒地看着他疯狂地吻着她，他解开了她胸前的纽扣，一把扯掉了她的外衣。她只是感觉到无尽的孤寂感，就像心里某一处的空洞被放大，被无限放大，把她吞噬，这种感觉让她恐惧，让她孤寂，就像独自一人在荒芜的原野上，又陷入了沼泽之中。

如果此时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空洞与恐惧，他一定能感受得到，因为这份恐惧那么明显，可惜他没有，他将她抱到床上，疯狂地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多年后，甄郁节明白了，那种感觉就是极端得没有安全感，因为他忽近忽远，其实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他，他要来她的世界就来，想走就走，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制造出来的假象，让她深深地以为，他也同样深爱着她，那时的自己，多么愚蠢。

想着想着，一夜难眠，终究在黎明时入睡，沉沉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