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番外 难

翌日。

东华与归牙前往魔界，十二魔渊。

红光森森，前方的是明亮还是黑暗，归牙没有把握。面对着十二魔渊的魔气，即便是东华也说不好。

毕竟现下他只是个仙身被锁住的天帝，硬拼定然不是魔君令幽的对手。

十二魔渊的魔气已然超出了东华的想象。这里的魔气渐渐溢出，不止是向人间伸出了魔爪，若是其余四界不加以干涉，想必日后魔界的势力会强大到足以吞并妖，鬼，魅，人四界。

届时恐怕即便是天界出面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魔界日渐膨胀的野心。

所以，潜入魔界，引魔界向善这件事不可再拖下去。否则真到了连天界都无法插手的一日，整个九州六界便会遭到魔界的颠覆。

所有生灵毁于一旦。

东华想着，不觉将眉眼拧紧几分，一下顿住了脚步没有任何动作。

身侧的归牙不屑瞧东华一眼，轻佻一笑，将双手抱在胸前：“怎么，瞧你那样子，是怕了？”

归牙出声才将东华的思绪给扯回来。听见声音，东华下意识瞧上归牙一眼，视线中出现的是初见归牙时，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毫不畏惧十二魔渊中有什么，也丝毫不担心进入之后一切会如何发展。

归牙视线向前，瞧着那一派火红，而东华，却是将视线固定在了归牙面上，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许久不听见东华回答，归牙才重新将视线转去东华面上。这么一转头恰巧与东华的视线相汇。

只一刹那时间，归牙撤回目光，心中骤然一紧引得她一下将手至于心口处。

方才的感觉好生奇怪，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被触动，让她心绪不宁。给她一股满足却又害怕的感觉。

察觉到归牙的不适，东华总算是找了句话开口：“归牙姑娘怎么了？”

东华的声音要比之前柔和许多，偏偏归牙在听见这一声询问之后心中又是猛然敲出一阵声响，接着她心中便是乒乒乓乓，安宁不得。

奇怪额感觉再一次涌上她心间，却是一种很难能可贵的感觉。

不过归牙自是明白眼下该做的事情是什么，立即调整好了自己此刻突然冒出来的不寻常的情绪。

静下心来瞧向东华，话语异常坚定：“白衣，我们进去吧。”

东华瞧着归牙的眼神亦是坚定无比，点头。

而那一次的对视，便是两人在这漫漫余生之中最为真挚的一次视线交汇。此后的日子，每个眼神都充斥着欺骗，每句话语都带着伤人的谎言。

那一次，归牙与东华很顺利的便进入了十二魔渊。

妖界的主君来投奔魔界，魔君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呢？况且，归牙身边跟着的东华亦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东华自下界以来仙身被锁，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的真身是什么，以及他究竟是属于六界之中的哪一界。

可吸收了太渊力量的魔君却隐约感受到了吸引。似乎是来自于太渊之力的吸引。

魔君知晓东华的身份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却对他的真实身份也是没有丝毫线索。

而对于那份来自太渊之力的吸引，东华亦是感觉到了。

只是魔君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份吸引不是单纯地来源于太渊，而是来源于天地的创世主。

创世主诞下了父神和太渊。魔君吸收了太渊之力，而东华却是继承了父神的神力。

所以两人之间才会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引力存在。这一点，东华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魔君，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父神这上面去。试问谁又能想得到堂堂天界的天帝会自锁仙身来投奔魔界呢？

这便是东华保护自己的筹码。先前归牙说自己有妖界主君这重身份作为筹码时东华差一点沉不住气要将实情告知于她，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说，终极还是无法说，终究还是不能说出口……

但，魔君令幽接受归牙和东华却不是没有任何条件的。

令幽相信归牙和东华是有心投奔，只因为令幽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想法，且最为主要的是，归牙加入她魔界定会给妖界一个重创，这正是令幽想要达到的效果。

而至于东华，这么一个隐秘却强大的人，若是不归为己用，那岂不是叫做放虎归山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劲敌？

令幽的思绪再清楚不过，遂二话不说便接受了这两人，却也同时要这两人来表忠心。

令幽给出任务，半个月内，将所有在人间逗留的妖人全部抓回魔界。

在听到这重任务之后，东华的视线一紧，而在令幽离开之后，东华才将视线转去归牙面上。

她死命控制住情绪的样子是如何，东华很清楚。

对于归牙来说，这次投奔魔君权权是用来气妖王的方法，而却不想真的会引火上身，魔君竟让她去屠杀自己的同族？

归牙她，毕竟是妖界的主君……

十二魔渊中，东华后来在一株火红的枫叶树下寻到了归牙。

她穿着一身属于魔界的红色衣裳，站在尽力盛开的红枫树下，格外好看。

东华缓缓走去她身后，负手站立良久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归牙察觉到身后多出来的气息属于东华，却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两人便是这样静静站立在这株火红的枫树下，一前一后，两方红衣随风摇曳，好生漂亮。

在日落西山之时，就连那高高在上的九重天际也被残阳染成一派红色。像是在做着最后一点挣扎，祈祷着光明不要被黑暗淹没一般。

可那天际的光亮，终究还是暗下去了。

东华的声音不像往日那样沉重，却像是带着安慰的意思：“明日，你不用动手。”

归牙微微向后侧首，暗色掩盖住东华所有的神色。归牙她，什么都不曾看见。

第二日，人间。

东华月归牙没有一起行动，虽说是同一时间到达人间来的，可东华却在发现一个妖人的影子后边不知所踪，每每都是顾着追妖人，将归牙一人留在这里。

可归牙同样没闲着，见着妖人就去追。

昨晚在红枫树下站了那么久，归牙也算是自己想开了。

这既然是她自己的决定，那她便要为了这个决定负责到底。本意是想引起妖王的注意是么……那么她做到这样的地步后，应该足够了吧！

归牙这次，当真是铁了心。

趟这趟浑水，不归便不归。

一日接近傍晚，归牙率先等在了与东华约好的人间十里凉亭处。

晚风带凉，开始飘落细细微雨。

今日来人间，东华换上了先前的白衣，归牙也换回了自己原本的青衣。相较于魔界的红色衣裳，白色与青色显然要更加适合他们两人。

天色渐暗，归牙已经在十里凉亭内等了许久，而东华，终于在天际变成橘黄色时，迎着微微细雨出现在十里凉亭外，归牙的视线中。

一见到东华，归牙的神情便拉了下来，只是白他一眼便抱手在前好生坐在凉亭内等着东华自己慢慢悠悠走过来。

东华瞥一眼看上去不怎么高兴的归牙，同样没说一句话，在凉亭中寻了个与归牙的位置相对来说较远的位置坐下，视线瞧向这灰蒙蒙的天际边缘。

有暗色，却也带着些许好看的橘黄。

“白衣你这是什么意思？”归牙终于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东华的视线隐隐扫过归牙那侧，心中有几分明了她究竟是在气什么。既然明白了，这也是他自愿的，东华就干脆不回话，等着归牙向他发脾气。

归牙果然气冲冲走到东华面前来，神情却比愤怒更加多了一抹不明所以的疑惑，开口：“谁让你替我杀妖人了？谁准许你替我？”

是的，这次来人间，东华寻到了所有的妖人，将妖人的性命全部葬送在自己手中。没有丝毫犹豫。

东华一怔，却不是因为归牙这毫无预警的愤怒。

在归牙的话语之中，东华听见的不是愤怒，分明是不敢表达出来的悲哀。

她是在为她妖界的子民感到悲哀，是在自责，是在对他们忏悔。

东华明白的，东华全都明白。

归牙的身子在颤抖，东华清楚地看见了。他微微一皱眉，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这样做，要我回去怎么跟魔君交代？妖人都是你杀的，而我……你要我如何取得魔君的信任……”

归牙的声音很低，她是在骗东华，也是在骗自己。

企图用魔君布下的任务来作为自己难过生气的借口。可实情是怎么，东华再清楚不过。

不过，东华并没有道出归牙心中自责的原由。

他的视线转去了垂首的归牙面上，眼神中生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心疼之意，可那只有一瞬。

东华站起来，修长的身形为归牙挡去了从他这个方向飘来的微雨。

是的，归牙在颤抖，她在颤抖……

东华负在身后的两手一松，竟然也跟着颤抖起来。

随后，他的右手缓缓盖住了归牙的右手。归牙抬头，却是不敢直视东华。

她的眼帘中是那一片绵绵的细雨，手心上却传来东华体内的温度。

眉头忽然皱起，归牙略略缩回手却又将手送了回去。东华这是，在将自己手中所困住的妖人魂魄分给她。

这样，魔君便能感受到那些妖人是被归牙所杀……

归牙的身子始终止不住颤抖。她能感受到与自己拥有着同种气息的妖人魂魄在自己右手手心中寄存。

然后东华将右手撤去，强烈的目光使归牙不得不正视他。

东华面上的神色异常认真，他道：“我说过，你不用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