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幕重重（十一）

监区大食堂后门的门口，十几名监狱警察和武警战士围成了一团，只穿着一条裤子、光着上身的赵文被两三名狱警按到在地上，鼻子里流着血，头上蹭掉了巴掌大小的一块肉皮，一颗颗粉红色的血洙整齐的排列着。被武警战士和狱警按在地上的赵文也不老实，而是梗着脖子，一边骂着李刚的名字，一边像一条急疯了的狗，狂吼乱叫。

在墙角边，李刚抱着头蹲在地上。和赵文一样，李刚也光着上身，只是后背上多了好几条血印，头上有好几个鸡蛋一样大的包，就像下过了雨后的森林里长出的蘑菇。鞋子丢了一只，裤子被撕烂了一条腿，蜷缩着蹲在墙角，像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蹲在肖刚面前嘤嘤的哭着。

“把他们两个带到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带到值班室去！唐警官和马警官留下，其他人各回自己的岗位工作！”肖刚看看躺在地上拼命挣扎的赵文和蹲在墙角一个劲的哭的李刚，然后，一脸怒容的对身边的一名狱警说。

看着狱警们带着赵文和李刚去了医务室，肖监区长转身就往民警值班室走。这个时候，他发现了身后站着的卜慌：“不是让你回监舍休息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卜慌憨厚的笑笑，然后，拿起胸前那个“狱内采访证”在卜慌眼前晃了晃。

“哦，你现在真有点记者的样子了，一有情况你立刻现身。监狱给你的环境是不是太宽松了？”肖刚笑笑，看着卜慌。

“监区长，我也不愿意来啊，忙了一天了，谁不想坐在监舍里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我的责任在身，任务重啊。监区里发生什么情况，我如果不能及时反映出来，到时候您肖监区长还不找我卜慌的麻烦啊？是吧？”卜慌依然笑着，然后跟在肖刚的身后往民警值班室走。

“我看你今天晚上是白忙活了。按照我的估计，这两个家伙打架绝对是因为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是这样的事情，你卜慌敢把他写出来登在报纸上？到了那个时候，我不找你麻烦，韩科长也一定轻饶不了你！”肖刚一边走，一边抽出一支香烟点上。过了没有几秒钟，他突然反应过来，又重新掏出烟盒，拿出一支香烟，看也没看，随手扔给了走在他身后的卜慌。

卜慌一边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香烟，一边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肖刚：“监区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先讲讲呗！”。

肖刚停下脚步，看看气喘吁吁的卜慌：“在看电视的时候，你看的正来劲，我把结果告诉你了，你还有兴趣看下去吗？瞧把你急的那个样子。今天晚上啊，你可能搜集不到写文章的素材，但一定能听到一个离奇的故事，走吧，别啰嗦了！”。

肖刚的一席话，更加激起了卜慌的好奇心。但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老老实实的跟在肖刚后面走进了民警值班室。

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唐警官和马警官就把赵文和李刚带了进来。看着两个人被包扎过伤口的样子，卜慌差点笑出声来，就连本来气势汹汹的肖刚也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哪是两个犯人啊，简直就是战场上下来的逃兵，甚至比电影、电视剧里的伤病员还难看。这时，卜慌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会不会是张医生为了出他们的洋相，故意整成这个样子呢？

“说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肖刚坐在椅子上，收回笑脸，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问站在自己面前不足两米的赵文。

“报告监区长，是这么回事！”赵文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站直身子，对肖刚说道：“今天咱们食堂改善，除了正常的饭菜之外，每张桌子上加一条红烧鲤鱼。管我们的崔警官给我交鱼的时候亲口对我说：每张桌子上一条鱼，这些鱼一条也不多，一条也不少。还让我看着点，别让一些服刑人员偷藏了鱼，到时候不够了就找我的麻烦！当时我就想，我在咱们三监区食堂干了好几年了，还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哪有给东西刚刚好的？别说别人偷，这要是做坏了一条怎么办呢？所以......”

“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啰嗦？捡重点的说！”肖刚冲着赵文不耐烦的挥挥手。

“嘿嘿，我不是想把事情给您讲清楚吗，所以啰嗦了点！”只是短短的半个多小时，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赵文就从刚才的事情中走了出来，恢复了以往在警官面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快说！”站在赵文身后的马警官冲着赵文的屁股轻轻的踢了一下，笑着说。

“好，我说，我说！”赵文夸张的摸摸自己的屁股，继续说道：“在鱼全部整理完下锅油炸之前，我检查了一遍，一个都不少；油炸完了之后，我又数了一遍，还是一条都不少。因为这个时候离开饭的时间还久，所以，我们就休息了一会儿。一些人在餐厅里看书，一些人在门外聊天，我呢就到厨房的后面去转了转。监区长，我这一转可了不得了，大事情发生了！”赵文瞪着比电灯泡还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肖刚。

“出什么事情了，值得你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大惊小怪的？”肖刚看着赵文夸张的表情，不屑一顾。

“我发现这个李刚正躲在厨房后面偷鱼！”赵文指指站在一旁的李刚，气急败坏的说。

肖刚转过头来，瞪着眼睛看看浑身哆嗦成一团的李刚。

“不，不，监区长，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呀！”李刚一边哆嗦，一边结结巴巴的说。

“人家赵文亲眼看见你把炸好的一条鱼裹上一层保鲜膜正在往怀里揣，你还有什么不承认的？”肖刚拉下脸，用眼睛瞪着李刚。

“监区长，是这个样子的，是这个样子的，是赵文为了报复我前几天把他害进禁闭室，而故意挖坑陷害我的呀！”李刚又哭开了。

“有话说话，哭个屁呀？你还是个站着尿尿的男人吗？”看着李刚的怂样子，马警官忍不住了，对着李刚怒吼道。

李刚被震住了。

“监区长，是这么一回事。鱼炸完了之后，我正在后堂看书。突然，发现赵文鬼鬼祟祟的出了食堂的后门，然后，在后面的白菜堆里捣鼓了半天，然后，又鬼鬼祟祟的回到了食堂。我发现这个情况不对，就在他回到食堂之后，跑到那个白菜堆里翻了翻，突然，发现了一条裹着一层保鲜膜的、炸过的鱼。我想，这一定是赵文这个家伙藏在这里的。于是，我就把这条鱼藏在怀里，本想拿回去放到我的储物柜里，晚上等大家都睡着了再把它吃掉。可没有想到，正在我往怀里揣鱼的时候，赵文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并说我偷食堂里的鱼，非要拉着我去见警官。所以，我们两个就，就打了起来。”李刚说完，低下了头，两眼望地。

“监区长，你听到了吧？这个李刚就是狡辩！我把鱼藏到菜堆里，等着你李刚再去偷，然后诬陷你？我知道你会看到我去藏鱼吗？我知道你在盯着我吗？还诬陷你，你怎么不去当作家写小说啊？”赵文看看肖刚，用手指着赵文恶狠狠的说。

“按照监狱监规纪律的规定，偷窃监狱物品属于重大违纪。轻者取消炊事犯资格，下到生产劳动分队进行劳动改造；重者取消此前的记功、表扬奖励。这样，你们的减刑将会自动退后。这样的后果你们知道吗？监区选拔你们作为炊事犯，第一是看着你们能积极靠拢政府，改造踏实。第二是觉得你们的身体不适合下地劳动，为了保护你们才这样做的。可是你们呢？你们这样做，对得起监狱民警对你们的关心、照顾吗？”肖刚气愤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赵文和李刚的鼻子怒斥道。

“但是，看在你们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的份上，我这次可以原谅你们。但条件是自己承认，是谁干的。否则，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肖刚又重新坐到椅子上，用眼睛直直的看着赵文和李刚。

“监区长，是他干的，绝对是他干的！”肖刚的话刚一落地，赵文就急不可耐的指着李刚说。

“监区长，我是冤枉的，是真的冤枉的。绝对是这个赵文故意诬陷我啊！”李刚急的直跺脚。

“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唐警官，把摄像头拍摄到的情况说一下吧！”肖刚看看赵文，然后对站在身后的唐警官说。

“赵文，你可能忘了。在监区食堂的后面，也就是那个白菜堆的顶上，武警战士在墙上装了一个摄像头。这个摄像头已经录下了你所做的一切。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但鱼是你偷着藏到白菜堆里的，然后，在李刚到白菜堆里翻出那条鱼、正在往怀里揣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出现了。你觉得事情会有这么巧吗？”看着目瞪口呆的赵文，唐警官笑着说。

赵文傻了，无奈的摇摇头。

“把赵文和李刚都送进禁闭室，但不要关到一间房子里！”肖刚对着唐警官和马警官吩咐道。

见二位警官押着赵文和李刚走出了值班室，卜慌才长长的喘了口气。他想不到，在监狱这种地方，在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服刑人员之间，为了一点点个人恩怨，竟然也会像社会上一样，发生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监区长，这件事情明明是赵文的人不对，为什么把李刚也一起关禁闭呢？”卜慌不解的问。

“赵文诬陷他人，肯定会受到监规纪律的处罚。但李刚发现了赵文的违规行为之后，不但不向警官报告，反而想把赵文藏起来的鱼占为己有，难道他没有错吗？所以，一起关禁闭室正确的”肖刚点燃一支香烟，一边吸烟一边对卜慌说道。

卜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哎，对了，卜大秀才，你这忙乎了半天了，这篇文章怎么写想清楚没有呢？”肖刚笑笑，看着卜慌。

这篇文章能写吗？怎么写呢？

卜慌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