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意愁离，恨锁骨（２）

坐在亭中，凰月静静的坐着。

东方朔披着一件盘金五色绣龙的鹤氅就走了进来，外面竟然就下起了大雪。他径直坐在了凰月的面前，头上的九龙玉冠的沾上的白雪融化成了几滴水珠湿在了发上。

“陈全见过太子妃。”

凰月温婉的笑了笑。

“去外候着。”

他低沉的嗓音响在了亭子里，陈全弯腰命着扇儿一齐退下。

一时间，亭子里，只有他和凰月。

凰月淡淡的垂眸，握着自己手中的袖炉。若不是靠这个东西，她天寒地冻的早就在玉廊亭冻成了冰人。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狭长的黑眸中盛着一丝关心。“那天，是朕失手了。”

凰月抚上自己结痂的伤口，笑道：“父皇不必在意，这点小伤而已。”

“凰爱卿教出了一个好女儿，朕会让太子好好对你的。”

“父皇，嫁给太子并非我的本意，只是无奈顺从父命而已。”

她笑，笑得一丝无奈。只是为了落进他的眼睛里得到一丝怜惜而已。

东方朔没有说什么，只是从他的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递过来。他抓住了凰月的手，掰开在她的手心放了一只蝴蝶簪。凰月低头看去，深深的一震！这只蝴蝶簪！

她的记忆如潮水涌流般的倒退了回去，她记得豆蔻年华与他私定终生的时候。他笑着送了她一支蝴蝶簪，她一直戴着，从太子妃到他成功登基的时刻。直到死去的那一晚她也戴在头上！

凰月忍不住喘着粗气，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滚在她的眼睛里。凰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低下了头。

“你到底是谁？”

感到凰月的异样，东方朔敏锐的目光抓住了她。

凰月以最快的速度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再抬头看着东方朔的时候已经是惶恐的神色。

“父皇．．．”

他竟然名目张胆的跟她靠的那么近，而且他的手还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身子。面对面，凰月的样子定格在她的眼睛里。

“你与朕认识的一个女子真的很像，可惜朕最后还是负了她。”

他低声说道，眉宇间似是抹不开的悲伤。他的眸光沉陷，定定的看着凰月，从脑子勾勒出了一个久违的样子。

她的心头剧烈起着波澜，看着这个她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她阖动着嘴唇，手中的袖炉也在手滑的一瞬间砸在地上。

他干脆将蝴蝶簪插进了凰月的发间，微微笑道：“这蝴蝶簪适合你。”

他的背影孤冷，清凉。在她眼睛的倒影中一直远去．．．．．．．

凰月失神的坐在凳子上，摸着自己头上的蝴蝶簪。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会留着这个东西？难道说，他并没有忘记她？不可能的！凰月摇摇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他让她满门惨死，就连她的下场也是不得好死。

她不会忘记的，那一个雨夜！她的身体任由那些恶魔般的男人蹂躏，她不会忘记刻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恨意！想到这些，凰月平静了下来。眸光浅浅的看着外面飘起的大雪，从亭外飞进了她的鼻尖上，凉凉的，渗入进她的肌肤。

扇儿走了进来，她低低的声音夹杂着无尽的苍凉。

“走吧，回未央宫。”

“小姐，不如绕着明月轩走吧。这样还近些，下着大雪的。”

凰月点了点头，往前走去。

“小姐，其实扇儿还有个小小的坏心眼。”

看着凰月，扇儿笑得腼腆。

“什么坏心眼？”

“听这边的宫女们说，肖良媛早上搬去明月轩之后就一直嫌弃这个不好那个不要的。一整天都在明月轩大发脾气呢，奴婢就是觉得听听肖良媛大发雷霆的声音也好，都觉得为小姐解气了。”

凰月戳了一下扇儿的额头，莞尔笑道：“你啊．．．”

扇儿挠着脑袋，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靠近明月轩的时候，扇儿就歪着脑袋仔细去听明月轩里面的动静。果不其然就听见了肖青雪发生训斥宫女的声音。

“你们这些蠢奴才眼睛都长到了鞋子上了吗！”

“小姐你听。”

扇儿欣喜的指着一墙之隔的明月轩。

凰月笑着径直走过，忽然，明月轩里传来了一阵生动的琴音。琴声悠扬委婉，转而间又生动明快，继而又是一阵流转舒意，淡淡的，似乎是夹杂了朦胧的凄切。

这琴声！

凰月的脚步停了下来，仔细的聆听。

“小姐，怎么了？”

扇儿跟了上来，不明得问道。

凰月轻轻的摇了摇头，唇边绽开了明亮的笑意。看得扇儿一愣。

“小姐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没什么，回去吧。”

只是无意中路过这明月轩，似乎让她收获了不错的东西。

这雪是越下越大，寒风呼啸。凰月迎着风雪，走过拐角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直接砸在她的身上。粗暴的直接将她压在了地上，伴随一阵疼痛。

只听扇儿厉声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犯太子妃！”

这一下可是被那人撞的好生用力，凰月被扇儿扶起来。这才看清撞在她身上的是一名巡视宫殿的护卫军，打量了这个男子一眼，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清秀，只不过嘴角和眼角都挂着淤青。

他看见凰月的面孔时，慌张的跪了下来。连带着他身后的三人也双双跪了下来。

“太子妃饶命！都是左泉这个家伙不长眼冲撞了太子妃！”

左泉。凰月看着这个清秀的少年，他的名字叫左泉。他柔弱的样子跪在凰月的面前，瘦弱的身子还在不断的瑟瑟发抖。

凰月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得问道：“你叫左泉？”

武泉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只是连声应是。

“作为一个巡视皇宫的护卫军，你的脸怎么回事？”

左泉跪在地上，半久才颤颤得回道：“是奴才自己弄的。”

凰月的眸光扫量了左泉身后三名护卫军，估摸着也是跟左泉差不多大的年纪。

“你们是巡视哪座宫殿的禁卫军？”

“回太子妃，奴才四人是巡视您未央宫的新晋护卫军。”

自从上次东方朔行刺的事件过后，这皇宫中大大小小的宫殿都加强了巡逻。那些夜晚巡视未央宫的护卫军她只是看见一排排的从宫门前经过，并没有特别注意。

雪下的越发大了，凰月秀丽的面容上染上了一丝苍白。呼出的气体都变成了冰冷冷的薄雾，这四名护卫军跪在她的面前。

“不好生巡视未央宫，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跪在左泉身后的三名禁卫军支支吾吾的答不出话来，凰月冷声道：“你们竟然私自在这里斗殴，本宫决不轻饶！”

“太子妃饶命！都是左泉不好，是他约奴才们来比武的！”

凰月低头看着他，严肃得问道：“左泉，可有此事？”

他的手埋没进了漫天飘飞的大雪中，紧紧的，凰月看见他脸上屈辱的表情。他并不吭声，只是低着头。甚至是要将身子埋进雪地里一样。

“你们，分别叫什么名字？”

凰月看向了左泉身后的三人。

“吴啸、林青峰、莫量。”

“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三人纷纷一愣，即刻爬了起来就跑。

凰月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左泉，淡淡道：“带他回未央宫。”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凰月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个雪人。好在大氅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雪花，进了殿里，凰月的冰冷的面孔才逐渐觉得在不断回暖。

凰月让扇儿把左泉带去了一侧的偏殿，换了身衣裳。凰月才往偏殿走去，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扇儿正在帮左泉上药。

“见过太子妃。”

左泉忙就跪了下来。

凰月温和的笑着让他起来，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着扇儿继续帮左泉上药。

“本宫看得出来，你与他们并不是比武。”

左泉一愣，转而低下了头。

“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尽管告诉本宫。”

左泉难以置信的抬起头，随后他的嘴角似乎是浮现了一抹悲凉的笑意。继续低着头，他的声音低低的回道：“多谢太子妃，奴才没什么事情。”

“小姐，他有个妹妹！”

左泉猛的抬起头来想要制止扇儿，扇儿却已经早在他一步跑到了凰月的身边。他充满不信任的眼睛愤恨的看了一眼扇儿，低着头，闷不吭声。

扇儿步到凰月的面前继续说道：“刚才奴婢问过了，左泉还有一个妹妹叫做左折梅。”

“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问了左泉，他说在宫中还有一个妹妹。”

凰月看着左泉充满屈辱的模样，他不甘、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扇儿走到左泉的面前，叉腰说道：“左泉，太子妃可是个好人，她想帮你你什么都不告诉太子妃，她怎么帮你。”

左泉挣扎的抬起头，咬着牙问道：“太子妃真的能帮我吗？”

从他的身上，凰月清楚得看到了凄楚两个字。虽然左泉只是一个护卫军，凰月看着他，浅浅的笑道：“你且先说。”

左泉阖动着嘴唇，怯怯的看了眼扇儿又看了一眼凰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埋的低低的。

“太子妃，恳请太子妃能救救奴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