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巾帼
绮月和武烈的这场战役，因为绮月有意的避战，个州郡有品级的官员，甚至富贾豪绅都早在展开大规模战争之前得到消息，举族转移撤走，牺牲的全部是五州的普通百姓。而军队，除去撤退时的伤亡外，更是没有遭到严重的打击。之前让商牟烛词愤怒不已的伤亡惨重，只是相对而言，也多半是指陆良等人没有及时疏散百姓，将他们的生死视若无睹。
所以，在这种其实是早有准备的情况下，绮月虽然兵败但被俘的将士军卒却是少之又少。
不过，事事都有意外，少之又少，不代表完全没有。
在武烈大军压境之前，燕云十七州北境最后一个关隘，便已经撤出了全部守军。为此，大定关守备王茂春甚至不惜与右龙武军飞骑营统领庞瑛彻底撕破了脸，最后更是在撤军之时下令带走了关隘内的全部粮草物资，将坚持死守大定关的庞瑛和三百名飞骑营兵士置于绝地。
其实，庞瑛奉命监军，本是有权利阵前斩将，杀了王茂春带领大定关的军卒一同御敌。但是，她不只是监军，更是陌上饕餮部的人，带着查探暗杀陌上穷奇部叛徒的职责而来，并在来此之后得知了商牟文舟暗中下达的指令。
可纵然是监军，她也无法左右燕云十七州督护宋言、刺史赵琳琅以及边军总指挥陆良的想法，不能再此危急关头阻止商牟文舟的既定计划。倒也不是没有能力暗中杀掉宋言等人，只是若是那样，必然打草惊蛇。
而作为绮月的女子，王朝的将领，即便明知不会有援军，也明知根本不可能守住北安邑，她也绝不会不战而退！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黑云压城，旌旗猎猎，三百飞骑营兵士在大定关城门前一字排开，右手银枪驻地，左手托碗。门外十里，便是一万武烈大军。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庞瑛，死战！”
自庞瑛开始，三百兵士逐一饮酒，摔碗。
“卫仲，死战！”
“文宋瑞，死战！”
“吴允，死战！”
“刘琦，死战！”
每一次摔碗便是一声死战。
边军撤离时，连守城用的投石车、踏弩之类的器具都带走了。所以，除了手中一杆长枪，身上甲胄，背后箭筒，胯下战马和自己的一条命之外，她们什么都没有。
这些风华正茂的女子，有的甚至未成家立室，都不知道，除了每日辛苦训练之外，这世上还有千种万种的好处和风光，而她们本应有大把的年岁去仔细体会。却在此刻，甘愿为国为家，于这边陲之地，毅然决然的将所有可能悉数放弃。
“飞骑营，死战！绮月，死战！”最后一只酒碗落地，庞瑛翻身上马，举枪大喝。
“飞骑营，死战！绮月，死战！！！”三百甲士提枪跨马，动作如出一辙，齐齐高呼！
女子特有的细腻嗓音，没有多么沉重雄浑。反而声嘶力竭的仿佛要直达云霄，要让那些撤出大定关的边军听见，要让武烈的将士军卒听见，要让京都的那个不顾燕云三十万百姓生死的太师听见！
飞骑营，无惧一死！
这才是，身为绮月女子，身为王朝军人，真正的荣耀和骄傲！
庞瑛被铁链绑在刑床上，意识模糊的回忆那日在大定关与武烈决战之前的场景。那些曾与她日夜相伴同伴袍泽，那一张张曾鲜活坚毅的脸庞，她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也记得每一个人的糗事。而如今，飞骑营整整三百人，除了她全部于一朝战死。
卫仲是京兆尹的独女，自幼便娇生惯养。刚入军营时，几次因为受不了苦累，哭着喊着要回家，怎么就能忍的下那被一刀劈断半条胳膊的疼，坚持用枪接连捅杀了两个武烈蛮子？
吴允那个平日就知道偷奸耍滑，满肚子小聪明丫头，从来都想尽办法的躲懒，怎么就第一个冲到前头？
文宋瑞总是三句话不离她家里的青梅竹马，眼巴巴的盼着返乡娶那个据说只比皇后殿下差一点好看的男子，怎么就不怕他再也等不回她？
还有明明是一届武夫却非想着以文章名动京华的刘琦，家里有爹娘弟妹要养的许二妞，为美人与美酒不可辜负的李尽善和比自己还不爱说话的榆木脑袋徐璐……
所有人，都那么慷慨激昂的走了，好像全无牵挂一般。可她明明知道，她们还有那么的放不下！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们回家！
“哟，大伙快来瞧瞧，这娘们儿居然哭了！”
顺州府大牢，如今全由武烈的士兵把守，里面关着寥寥几个如庞瑛一般，临战不退的绮月将领。
一个满脸胡茬子武烈汉子捏着庞瑛的下巴，将她的头掰向旁边的同伴大声笑嘲笑道。
“呸，这个之前不是最硬气么，特意把她留到最后，打算多玩会，怎么这会还没等哥哥多爽一把就怂了！”另一个汉子将口水唾在庞瑛脸上不屑道，接着想了想，犹不解气的又朝她脸上甩了个耳光。
近几日攻下顺州城后，武烈大军休整，这群被分到这里看守大牢的原军中士兵，终于找到机会肆意侮辱被俘的绮月众将。然而不论遭到如何惨绝人寰的对待，几个女子都咬着牙不肯求饶服软。武烈的人也都习惯了她们的态度，并且对方越是倔强越会让他们兴奋。
在武烈的人看来，并不认为这样做很理所当然。娘们儿就用来生孩子的，可这群绮月的娘们儿却都非要跑到战场上和他们死磕，还杀了他们那么多同胞兄弟，如果不是上面吩咐留着有用，不能弄死，他们早就把她们奸杀无数回了。
虽然与绮月王朝的女子而言，没有所谓贞洁清白一说，女子平日三夫四奉，豢养面首男宠，或者去风月之地狎妓这种事，早已是在正常不过的事。然而，这不等于，被人强暴也无所谓，被强迫是绮月的女子绝对不能容忍的耻辱！更何况，还是被武烈这种低贱的种族玷污！所以，即便是成为战俘，在她们的意识里，也只有死亡，没有屈服。
而庞瑛此刻的眼泪，却似乎像是示弱，这边让这些武烈的兵卒们得意之余，越发的看不起她了。
“你轻着点，这个可和之前的那几个不一样。我听说这个是上头特意从大定关一路押到这边的，是绮月京都来的大人物，咱可别给玩死了，不然没法交代。”络腮胡子的汉子提醒同伴道。
刚刚扇了庞瑛一耳光的三角眼汉子鄙夷道：“大人物？呵，等咱们打到她们绮月的京城，把那个狗屁的女帝也给抓来了，再大的人物也都是咱们任咱们骑的玩物！”
“那倒也是。”络腮胡子的汉子闻言，也是会心一笑，然后开始一边动手拔庞瑛早已破烂不已的甲胄衣衫，一边还有心情闲聊道：“诶，你知道不，就这娘们儿，在大定关，带着三百人和咱们一万人磕，结果生生的杀了咱们将近四千多人！”
“卧槽，那咋还活着？”三角眼汉子瞪着眼睛道。武烈尚武，多崇拜强者，这种观念是根生蒂固的，不会因为尊卑或者所处的阵营的不同而发生改变。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娘们儿带的三百多人都跟疯了一样，上来就掩护她直奔咱们阿尔萨兰少主人，到最后除了她，一个没剩。至于为什么她活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咱们少主人下的命令。”今日轮到与三角眼汉子一同当值的络腮胡子解释道。
“麻痹，你咋不早说！少主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三角眼的汉子连忙把庞瑛的衣服拉好，顺势推了一把络腮胡子的汉子。
络腮胡子的汉子看上去膀大腰圆，脾气却似乎没有很暴躁，被推了一把也不恼，只是道：“不能吧，要是少主人看上这娘们儿了，怎么不带去帐中？”
三角眼汉子想了想，点头道：“倒也是。”
两人说话的功夫，庞瑛的衣服便被剥的差不多了。
武烈押送战俘，可不像绮月押送囚犯，还有囚车之类的东西。从北安邑到顺州府，这一路庞瑛几乎都是被马拖着走的，况且之前在战场上还受了伤。若不是负责看押她的人也依照吩咐有意吊着她一口气，恐怕早就死在路上了。如今她又被饿了几天，更是意识模糊，即便被打也没什么反应，何况反抗之类的。
“你们在干嘛！”
突然牢房门口传来一声斥责，原本已经准备提枪上阵的络腮胡子和三角眼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顿时下软了三条腿。
“属下拜见阿尔萨兰少主！”这他妈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吗！
纥石烈阿尔萨兰其实并不知道被绑在刑床上的是谁，不过虽然他下令将这些绮月战俘关押在此是为了与用来与绮月的人谈条件，而不是为了给手底下的人行一逞兽欲的方便。可会发生这种是也在意料之内，所以他其实也没有多么怒不可遏。
可当他脸色阴沉的走近几步，定眼一看，发现被赤身裸体绑在刑床上的竟然是庞瑛时，顿时勃然大怒道：“谁允许你们这么对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