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良药
正如商牟烛词所说，武烈攻城意在抢粮。然其实，如他们这般游牧民族，因为人少，所以破城之后，除了抢夺粮食，一般都会留下女子做为繁衍后代，增加人口之用。可绮月王朝不同，女人都上了战场，留在城中大多数都是没有用处男子，这便导致了，武烈在攻下辽、儒、檀、嫣、顺几州之后，展开大规模的屠城。
也正是因为这种血腥的屠城，直接导致了绮月举国的惶恐。燕云北地有钱的富贾豪绅早已携着家眷远逃他乡。可毕竟不是所有人，能有那流亡千里的财力物力。那些寻常人大多只能选择应召入伍，去战场上拼命厮杀，为了保住身后的土地和家人。而无奈留在城中的人，无论再苦再难，也只能是想办法努力过活。
现下武烈兵临城下，原本就惶惶不已的幽州城里的民众更是愈发的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好他们也都如之前的几座城池里的人那般，被直接推到大坑里活埋了。不过好在近日有传言说，皇后殿下亲率领二十万大军赶往紫荆关御敌，想来应能能守住幽州城，当下，虽仍是忧虑，却也都觉得宽心不少。
如此一来，之前死气沉沉的城池，也渐渐恢复了些许烟火气，街上除了驻防的官兵之外，总算能勉强看到几个行人。而那些歇业多日的暗街柳巷里的场所，为了糊口，也都大着胆子重新开门迎客了。
陆良因白日之事，心中憋闷不已，索性便离开军营到城里一处暗巷里借酒消愁，出乎意料的是，看上去为人十分正经的宋言居然也与她同在此处。
“陆娘，您也别顾着喝酒啊~来吃点东西~”陆良身边坐着的，相貌清秀的小郎君执箸夹了片牛肉递到她嘴边，刻意压着嗓音软糯的哄道。
陆良不慎在意的顺势张嘴吃掉，也不说话仍旧是沉着脸使劲的灌酒。
“不是我说你，他是什么身份，你与他置气，日后还想不想好了。”眼看着她独自喝了将近一壶酒，宋言看着也差不过了，便出言宽慰道。她靠着的男子，不似陆良身边的男子那般，描眉点唇轻纱薄衫打扮的十分媚俗露骨，反而只穿着一身素衣更像良家。观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到有些和商牟烛词有些许相似，当然，容貌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法相比的。
陆良瞥了眼宋言身边的男子，突然抬手指门呵斥道：“滚出去！”
宋言当然知道对方不是在让她滚，拍拍了身边男子的手示意没事后，无奈道：“干嘛啊，这是。”
“看见这种死人脸就来气！你故意的是不是！”陆良见宋言阻止男子离开，登时怒视她道。
“对啊。”宋言无所谓大方承认，笑道：“我留下他，不就是为了给你解气。”
“你什么意思？”陆良皱眉。
宋言看着她但笑不语。
陆良沉默片刻后，双眼瞬间眯起低声道：“你疯了！亵渎……”
“嘘……”宋言竖起食指抵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然后笑容温淡道：“这种事，谁能知晓。”
“他确实有些许道理，只是都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不过是一届……安心等拿个名声便是了，跟这参合什么！”陆良没在理会宋言意有所指的那查事，转移话题道。在怎么样，她也没胆子去亵渎当朝皇后。
宋言见她到嘴的肉都不敢吃，也懒得在去画蛇添足，又靠近身旁男子的怀里似笑非笑道：“他确实聪明，只可惜太过自以为是。今日走后，他居然说不介意阵前斩将！若非是我与赵娘好说歹说，只怕……所以，我劝你，还是忍着吧，明儿赶紧回去赔不是，免得吃亏。”
宋言这么一说，陆良其实原本已经消了的火气又蹭的窜了上来，猛的一拍桌子冷笑不止：“哼！我从军十几年，戍守边疆于社稷有功！他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如今幽州境内边军，都是我的人！我到是要看看，没了我还有谁会听他的！”
“莫急，你这脾气就是太冲了。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你便是不看他，也得看看他身后之人。”宋言和声安抚道。
陆良闻言，恼恨不已，但终究没在言语。确实，如果商牟烛词只是皇后便罢了。可她即便是敢去与皇帝叫板，也不敢商牟文舟呲牙。
“其实，你也无需太过在意。我倒有一计，既不得罪那人，又能让你出气。”宋言看似温淡的笑容里，在这一刻，仿佛多了些什么。
当晚，陆良终究是睡了宋言身边的那个男子。而跟着宋言的小郎君，则被宋言带走行了一番云雨。
三更鼓响。
原本一脸睡意恬静的小郎君睁眼，瞥了一旁的宋言，见她呼吸均匀，为做他想，便轻手轻叫的翻身下床。
自妆台匣子底层抽出一张小笺，以平日画眉用的黛笔就着月光书写几字后，转身想要出屋。怎料回头便看见本应中了迷香昏睡在床的宋言却蓦然站在他身后，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他。
小郎君下意识的攥紧手里的小笺，后退一步。
他退一步，宋言便进一步，满脸笑意盎然轻声道：“你居然不是饕餮，而是霸下。”
饕餮主暗杀，霸下主防御。
小郎君死死咬住嘴唇。他作为霸下的谍子，在幽州城中潜伏数年收集传递情报无数，却完全没有任何消息提到过，眼前的这个女人与陌上有关。她是如何知道知道这些的，而且，似乎还对此早有防范。莫非……想到了唯一的一个可能，他瞪着她的双眼中的神情逐渐从不可置信变成了恐惧。
知道陌上存在，却一直没被陌上的普通谍子探查到的人，便说明这个人隶属陌上，并且，职位不低。
“小东西，看来，你似乎猜到了我的身份。”宋言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大概想到了什么，却仍旧是一番从容不迫的闲适模样，以一种十分轻柔类似哄小孩的口吻道：“所以，告诉我，这妓馆里，还有多少陌上的人。”
小郎君极力控制着颤抖，作为谍子的直觉告诉他，即便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陌上里的大人物，也不能相信她。因为，她刚刚给陆良出的注意，分明是要害零伍。所以他只是极力的后退，一言不发。
宋言似乎真的很了解陌上中人的行事风格，知道无法从小郎君口中问出什么了。索性不再废话，也给他有反抗逃脱的机会，直接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五指稍一用力，便掐碎了他的喉骨。
然后，掰开他的手，拿出小笺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简单的词：防反。同谋。言良。药。
宋言微微一笑，将小笺烧成灰烬。
事情，哪有这般简单。
其后，一夜之间，妓馆之内，无一活口。
对这些都一无所知的陆良，一早回营便恭恭敬敬的去给商牟烛词赔了不是。顺便，还依照宋言的意思，事先找了军医配了治疗癣症的良药。
陌上的势力遍及朝野，可这次宁远却显然不知道陆良与宋言昨夜所做之事。故，陆良送来的药，他在看过方子且试过无毒后，便自命人煎好端到商牟烛词帐中。
“殿下，这药……”宁远有些犹豫道。
“放那吧。”连日劳累，商牟烛词有些体力不支，却仍是咬牙坚持看着地形图，为阖谷设伏一事查漏补缺。
宁远也不再多做打扰，放下药碗便安静的退到一边。
商牟烛词这一熬便是到了凌晨。待觉得口渴时，不自觉便随手拿起宁远故意放在比茶碗离他近的药碗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发现竟然是药，不过倒也没吐出来。只是喝完，没过多久，便莫名的觉得精神了许多，当即想到必然是药有问题。
他何其聪明，知道即便陆良因为之前的事恼恨他，假意与他示好暗中却在药里动手脚，也是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直接毒杀他。再联系服过这种药的感觉，顿时便猜想到多半是里面参杂了少量的五石散一类的东西在里面。
五石散这种似要非药的东西，刚服用时会让人觉得神明开朗，亦有减轻疲劳痛苦的作用。但长期下去便会令人身体燥热，精神恍惚，不能控制。
商牟烛词虽不能肯定药中所参杂之物是否一定就是五石散，不过想来也差不许多。若是换做从前，他绝对会注意再去沾碰，可现在，这反倒给他行了个方便。
再他的计划里，他也会在与武烈的最后一战中以身殉国，以一死为央谷未末换一个天平盛世。所以，如今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身体是好是坏，只要能撑到那时，便是服用五石散又能如何。
喝过药后，商牟烛词神采奕奕，越发专注于研究接下来的设防囤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