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罗生门
“黑灯瞎火的在这干什么?”说着,屋里的灯打开了,灯已经许久没用过了,在打开的那瞬间灯泡闪了下钨丝烧掉了,在一瞬间的光明之后,房间顿时又恢复了黑暗。
也是在那一刹那,陈欣看见王大爷并没有什么异常,略微松了口气,强自镇定道:“我们在找厕所,不知道这房间是堆杂物的,真是不好意思。”
王大爷听到此,呵呵笑了笑:“你还当城里啊,在家专门修个厕所,出来吧,这里怪黑的,我很久都没进来了,里面老鼠都快成精了吧。”
陈欣夏渊闻言向门外走去,两人凝神戒备,从王大爷身前走过,却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王大爷随后关上门,手向后指了指道:“后面是茅坑,用木板搭的,这里家家都自己搭个茅坑,不然就找个偏僻角落里解决下。”
陈欣见对方未有异常,心里松了口气,诺诺称是,刚转身准备去假装到房后的茅坑里行个方便。
王大爷叫住了他们,有些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考虑怎么说,踌躇了会,才开口说道:“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本来觉得应该并无大碍,现在想想还是跟你们说得比较好。”
王大爷向门外看看,见没人才继续说道:“你们在这里住宿,住的包括我家在内的三家里,我最不放心的是言家。”
“言叔言婶?他们怎么了,看上去是对老实巴交的夫妻。”陈欣听此好奇得问到。
“老实巴交,是的,不仅是你们对他们的印象,连我本村人都从没见过他们跟谁吵过嘴打过架。”接着却是话锋一转,脸上的皱纹紧紧堆彻在一起,显露出疑惑和一些莫名的惶恐,“可是有些说出来你们恐怕都不信,大该一个月前,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在晌午,我从田地里回来,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吵架,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也是过来人,就没在意,准备回家。在这时就听到,言福也就是你言叔嚷嚷着要拿刀要去砍了他老婆,闹得很凶。我一听就急坏了,连忙闯进门,呵斥言福,刚进门我就傻眼了,这夫妻两好端端得坐在凳子上剥花生呢,我老脸一红就说自己进错门了,赶紧回了家。”
“大爷你当时肯定时听错了,不要在意,人有时候都会看错,何况是听错呢,当时他们可能只是在聊天,声音估计大了些,你还以为是在吵架。”陈欣不以为然,心说这是什么事也值得这么一本正经得跟我们说。
王大爷重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不是嘛,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年纪大了,耳朵肯定不如以前那么灵敏。言福这对夫妻他们说话从来都没大声过,都是温声细语的,当时那么大声我肯定以为他们是在吵架。可是后来的事情又发生了……”
说到这,王大爷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惶恐,一辈子风雨闯过来的他对那段记忆还是有些后怕,“那件事过去好几天后,我当时也以为只是我的耳朵出了点问题,傍晚时候,我又在他家门前经过,言福家大门紧闭,里面的灯却开着,里面又传来了吵架声,很激烈。我怕又是我耳朵出了问题,没急着进去,贴在门外细听,就听见言燕在那里大吼‘上次你拿刀砍我,这次还敢冲我吼,你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这次我一定砍回来。’我从来就没听过言燕那孩子吼出这么大的声音,她在人面前从来都是默默无语的,即使开口说话也从来没这么疯狂的,当时我有些吓傻了,又怕我自己听误了。贴着门缝去看,只见言燕那孩子竟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就向言福砍去。我连忙踢开门,跑进去,可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他们夫妻两好端端得正坐在屋子里吃饭呢,看到我进来,也是满脸惊讶得样子。”
“还有这种事?一次如果是幻听,那么第二次…….”陈欣惊讶道,心里也是半信半疑,王大爷年纪也大了,他说得这些可信度到底有多大,要好好斟酌,不能听风就是雨。
“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老出现幻觉。言福言燕本来还是表兄妹,当然血缘关系还是比较远的,当年结婚还是我帮忙张罗得,自从发生这古怪的事后,我都不敢在他家门前经过。渐渐地,我也就忘了。今天你们在找住处的时候,我想到言家能住人,就把你们领进去了,当时也没想到那怪事上去。中午吃饭的时候,看见他两坐在一起,我突然想到那两次发生的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们比较好,你们心里也好有个计较,如果实在介意,就换家住也行,不过其他人家估计不是不在家,就是家里不方便主人也不欢迎外人,你们商量下。”
说完,王大爷出了门,不知去哪儿了。
陈欣与夏渊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现在脑子里快要成浆糊了,而且关于王大爷儿子的事也是个疑问,陈欣没敢多问。
张寡妇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往屋里走,刚入屋就听见季兰惊恐的叫声。几个人忙冲进屋子,就见季兰躺在床上歇斯底里得乱叫一通,而她的脸上盖着相框,相框的边角勾进了长发里,随着头部的摆动,相框也左右晃动,像是和她脸对脸得在做亲密接触。
张寡妇连忙将相框取下,安抚惊吓到的季兰:“别怕,只是相片从墙上掉下来了,挂了有几年了,松脱了才掉下来。”
季兰见是张小贝等人,又惊恐得扭头四顾,再看看张寡妇手中的照片,照片里的老人还是安详得看着前方没有异样。季兰浑身如掉进水里,汗水都讲内衣浸湿了。刚才的一切一如一场转瞬即逝的环境。
张小贝在旁讽刺道:“胆子可真小,我还以为你被谁给强暴了呢。”
张寡妇却是白了口无遮拦的张小贝一眼,柔声道:“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被遗照砸到谁都会害怕的,既然你们住在这,照片挂在这也不合适,我还是把它放在其他地方吧。”
季兰摸摸脸上的汗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扎好,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举止优雅的女人,笑笑说:“本来想躺一会的,估计碰到了墙上,把你婆婆的遗照撞下来,真是不好意思。”
张寡妇摇摇头,“你没事就好,人死如灯灭,遗照就只是个念想,掉下来就掉了不打紧。”
“哈哈,你看她吓得,不知道得还真以为撞鬼了。”张小贝在旁幸灾乐祸道,她对季兰全无好感,此时见她如此狼狈,心中不禁异常高兴。
“瞎说什么,”张寡妇斥责了一声,“不要在死者面前说什么鬼啊神的。”
见张小贝小嘴撅得都能拴起一头驴,意识到刚才有些语气重了些,笑着道:“乡下总有些不能理解的怪事发生,所以尽量不要提鬼啊神的,特别是在死过人的房间。”
张小贝一听怪事,精神头上来了,缠着张寡妇说几个怪事给她听。
张寡妇不置可否,想想又不知道说什么,都是些有的没的夸大其词的故事,说出来她自己也不信,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其实还真有一个,说了你们不要怕。”
见几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卖关子:“我要说的是张大爷。”说完,往窗户外看看,不放心地压低声音道:“其实他儿子已经死了。”
众人一听脸色皆是一变,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张寡妇叹了口气说:“几年前,他儿子说是要出去打工,并且一定要从外面带个媳妇回来,可是不曾想他坐的那班车子还没出县,就翻下了悬崖。领回尸体的那天,王大爷可哭得很惨,老泪纵横,怎么劝也劝不住,他们爷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老伴又早逝,现在就剩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可是在他儿子出殡没几天后,他就好像忘了这事一样,每次说到他儿子,他总是说他儿子出去打工了。”
“可能打击太大了,心里承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心里给自己制造了一场幻觉。”沐心这样解释道。
“谁知道呢,大家一开始觉得他病了,在他儿子的问题上都没有和他争论,而且他在其它方面表现都很正常,也没见什么奇怪的。也有几次,他说儿子打电话回来了,说要接他去城里住。”张寡妇说这个话时总是向窗外望去,显得很警惕,生怕被别人听了去,惹下什么祸事。
“那听着有些可怕。”张小贝这下没兴趣听什么怪事了,光这事就已经让她不寒而栗了,在心里只是希望王大爷只是犯了病了,脑子不清楚而已。
谭建功从床上哀嚎着翻下来,倒是惊吓了刘子腾何伟古雨三人,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却见摔下床的谭建功闭着眼在地上惊恐得手舞足蹈,嘴里直嚷嚷:“别杀我,别杀我,钱我不要,都给你。”三人知道他在做噩梦,刘子腾上去就是一大嘴巴,一点也不客气,他的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个巴掌印。
谭建功睁眼一看,愣了愣,忽的抱住刘子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直往他身上蹭,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吓死我了,原来是个梦,还以为真会被剁成饺子呢。”
刘子腾一把将他推开,直觉浑身都恶心。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言叔端了碗金灿灿的花生米进了屋,笑着说道:“这是我刚抄的咸花生,脆滴很,赶紧吃。”
谭建功一见言叔,想到刚才梦到的场景,一颗心不自觉就提了上去,却见他脸色如常,还是那副老实木衲的憨厚神态。
言叔放下碗就转身离去,半途又折了回来,两只粗糙的大手来回搓了几下,犹豫了下才说道:“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要是以往,谭建功见对方如此婆婆妈妈,肯定会喊有事快说有屁快放,但是在梦里的那场景还记忆犹新,潜意识还是没办法将言叔当成一开始那个本分的农民了。
古雨递了烟过去,言叔一开始没好意思收,硬塞了去,并且帮着点燃,和颜悦色道:“叔,在这里住肯定会打扰到你,造成你的不方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呆不了几天,该付的钱绝对不会少得,你放心,有什么要我们注意的,你一定要提个醒,我们好记着,免得弄得您不开心还不好意思说。”
言叔却摆摆手,“不是你们呆在我屋子的事,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几晚哪好意思收你们钱。”他深深吸了口烟,接着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张寡妇。”
“张寡妇?她能有什么问题?”古雨的脑海显现出那个有丝忧郁的脸庞。
言叔有些紧张,咽了口水,轻声说道:“她有些古怪。”
“古怪?”古雨显得更好奇了,给自己也点根烟。
谭建功却在心里急躁,这东西说话要急死人,一口气说完不行吗?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半句不敢多说,着实是被那场梦给吓坏了。
见古雨没有不耐烦,言叔咬咬牙接着道:“我也不跟你们打哑谜了,直接跟你们说了吧。那张寡妇可能精神不正常。”
“前一个月,我从田地里回来,从她家窗户下过,就听见她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我以为她家来了客人呢,我站在她家窗户旁准备听听是谁去了她家。可我越听越奇怪,就只听见张寡妇在说个不停,却没听到对方说半个字。我听了会,实在听不清张寡妇在说些什么,又想知道和她说话的人到底是谁。平常很少人去她家串门,因为她是寡妇,需要避嫌,男人根本不让进屋,而村里的女人性格都很八卦,还没有在一起聊天就听对方说话儿自己不开口的。我就凑到窗户去看,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说到这,言叔猛吸了一口烟,拿烟的手还在抖。
“我看到她正捧着她婆婆的遗照在那自言自语,还时不时拿手摸摸照片,可温柔了。当时那屋子就她一个人,当时我就吓傻了,等回过神连忙转身回家,半途回身,就看见张寡妇站在窗户边阴沉沉得看着我,我从来没看见她脸上那种表情,说不出来的古怪,当时恨不得四只腿跑回家。从那以后我都不敢靠近张寡妇家,宁愿饶点路我也不愿意从她家门口路过,这事我也没跟媳妇说,媳妇偶尔回去她家串个门聊会天,我说了她肯定会怕,只是叫媳妇少去她家,媳妇问我原由,我也是支支吾吾得没敢说个明白。”
“对着婆婆的遗照说话,她和婆婆的感情很好?”古雨问道。
“她婆婆得了胃癌,自从张寡妇嫁过去就一直在服侍,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还只是媳妇呢,要说张寡妇尽心尽力我信,你说她和一个整天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感情好,那谁信呢。那只是她婆婆,可不是她亲妈,她们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
没几下,言叔就将烟抽完了,古雨又递了根并点燃。
“他丈夫外出打工之后没几个月就了无音讯了,张寡妇独自一人将婆婆服侍直至她逝去,这媳妇做得也是没话说的,那段时间,张寡妇过得就不像是个人。也许那病就是在那时候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