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若与君约
“谁!是谁”清寒躺在床上怔动身体。
“呃啊,清……寒”莲亭半人半妖,周身溃难,鲜红的鱼鳞像一根根毒刺长在她半边脸上。
她明白,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努力用尽周身气力,星红的光芒护住清寒的身体。她几乎是爬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与他接触。
“滚开!”清寒感觉身上好点,他被困住不动,看着她半妖的样子,从他口中吸出一颗红珠子,在自己周身环绕一遍又吞进了他的口中。
“鱼妖!你要干什么,”清寒猛地用力挣脱她的束缚,看着自己周身的溃烂几乎与她一样,“我不是妖,你别妄想!”
莲亭匐在地上喘息,“不会的,莲亭不会让你再痛苦。”
她望向缩在一旁的红药,虚弱地指着她,“是你!清寒你要相信,莲亭不会伤害你。”
“你把我害成这样,还嫌不够么!”
“莲亭就是万劫不复,也会让清寒好好地活着。”她踉跄着消失在房外。
从此清寒的身边再不会有莲亭的出现……甚至是那条红白小鱼。
“愚蠢!”小妖的呵斥终止了这段故事。
清寒再无话可说,我回想当日初次见到莲亭的样子,我说她在玩命……
我的心情变得平静,从衣袖里取出一片闪闪发亮的鱼鳞,交给清寒。
“莲亭死了,是灰飞烟灭不得永生,这是她最后留下来的。”
我微微一笑,抬起的手牵动着腰间的附生铃。
我说,“附生铃,专噬妖灵。”
我望着清寒,“你可知莲亭为何盗它?”
“啊!我不知道,我……”他在害怕,害怕我说出无法让他接受的事实,而我一定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的。
我站于他面前,附生铃里有着星星点点地红光,“她用自己的内丹救你,她将你与她的性命系在一块,妖失去内丹便犹如人过百年,偷着度日。你每活一天都是她内丹的消耗,一但你们其中一个受到伤害,便都会承受一样的痛苦。”
我将附生铃攥在手中,一步步向她逼近,“你觉得你受到伤害很痛苦,你认为是她把你变成了妖物对不对?当日,她在后庭花盗了它,用它一点点来折磨自己。你让她绝望,她只求能在你身边安稳度日,是你的猜忌逼她斩断与你最后半分牵连。”
“不……”清寒双手捧着那片鱼鳞,“莲亭……”
“鱼有逆鳞,触之则伤。清寒,你就是莲亭的逆鳞,处处伤她,她却想尽办法护你周全。”
“莲亭……”有多久他没有这般亲切地唤她了。
“我见到她时,她在后庭花起舞芳艳绝伦,她说,妖怎么配拥有爱呢。她把一切都给了你,消失于轮回,她说,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莲亭……她有没有说什么?她……”清寒瞪大双眼看着我。
“你还想期待什么?还想她能给你点什么吗。”
“不……”他失魂落魄。
其实,我明白的。只是我并不想把莲亭的太虚梦境告诉他,因为我不想让莲亭爱得什么也不剩。
“她的内丹再也不会伤害到你,如今你否极泰来,仕途恒通,找一家姑娘一世长安去吧。”
我没有想到生命中的第一次来姜国,会有如此沉重的路程。
我不曾告诉任何人,莲亭的太虚梦境:她扶着清寒昏迷不醒的身体,只怀着世间最单纯的心思,走进他们曾在一起的山间小屋。也许清寒会苏醒,然后他们在山中清雅度日,也许清寒就那么永远地睡了,门前的一方荷塘里,一条红白小鱼相守一世。
(征歌篇)
出姜国时,我们绕过洛幽山,咏梅驾着马车走了两天两夜才出了姜国的境界。
马车内,那小妖又恢复成天真烂漫地样子,拉着容轩,“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我还深深记得,当日她用妖力将红药举在半空中的样子。真怀疑是不是有妖格分裂症……
我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打算,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容轩,”我看着被小妖一直缠着不放的他。
“你要去哪?”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扯过拽在小妖手里的衣袖。
“还未有打算,丫头可是烦我了?”
“哪有!”我慌忙解释。
“啊!容轩哥哥,不是说好要去巫鲘国嘛!帮我们查清鱼族劫难吗?”
“何曾应过?”容轩反问。
“你!”小妖突然怒气冲冲地指着我,“跟我们去巫鲘国。”
“……”我僵住身体,自重生以来我再未敢想家国之事,尽管那道血淋淋的伤口疼得我发痒我还是忍不住逃避。
“告诉你哦!是你杀了我鱼族同类,你做这么残忍的事,不该为我们鱼族做点什么吗?”
容轩撇过眼瞪她。
我心中难过,巫鲘国虽然人、妖共存,但其实妖族大都修行于洛幽山中,这些年中妖族频频受难,寻常百姓都可欺之,又怎会与王宫中有所牵连?
对于父王的性子,我也知道几分,他信仰神、佛,每至时日便会开坛祭祀。也因此他只会信任于大祭司,妖灵何曾入过他的眼?
“咏梅也要同去吗?”我缓缓问出口。
“对啊!除非你这会从马车上跳下去,否则你就乖乖跟我们进巫鲘国王宫吧。”小妖一副强势的样子。
“我们并非王宫中人如何进得去?”
“这个好办,我自然能把你们都带进去。”容轩听罢在一旁闭目养神,我静静地看着马车向城中奔去。
进入城中,我看到将士查车,马车缓下速度,我的心开始急促的不安,害怕像是一股强大的气流卡在我的喉咙之中,我眼神开始变得张皇无措,此时我一定是面色苍白,身体却犹如炙热的岩浆在翻腾,这是我一切不受控制的表现,我只能蜷缩身体尽量埋下头来。
“喂,你怎么啦?进个城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小妖冲我嚷嚷。
“丫头?”容轩往我身边移了移。
我一把抓住他准备安抚我的手,“容轩,你会陪着我的对吗?”
“嗯”他望着我点头。
“矫情!”
马车猛地停下,我在车中坐了许久,直到传来小妖不耐烦的嚷嚷声,才缓缓下去。
整整一年,我立于城墙之下,看着未曾有过任何改变的王宫。
那九十九层台阶之上的大殿,仿佛还能看到我拼命逃跑的身影和身后数百名阻拦的将士。
台阶之下,王城之外的刑法场上,十六年前捆绑我的“刑法”柱依旧赫然而立,那场熊熊烈火,那场几乎要了我半条命却还没来得及把我烧死的烈火,后来可曾又燃起过?
呵呵……我心中生出笑意,父王,当年奉命同白马殉葬的亡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