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子嘉封
“哦，”景帝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看，为何翼王和苍王不当此任呢?”
墨子卿抬眸想了想，道：“在陛下众多皇子中，翼王和苍王两位殿下属较为年长的，一直深受皇宠，受各方关注，”顿了顿，“刚才诸位大人说得没错，论料理军政，两位殿下各有千秋，但这并不能成为当前情况下两位殿下暂领禁军的理由。”
景帝眸带浅笑，道：“继续。”
“两位殿下身份贵重，无论何时集中在他们身上的眼光只多不少，正因如此两位殿下此刻不宜领职。”
刚刚的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想想看，景帝当政十四年来，东陵储位大争如火如荼，而现今的“苍翼”两王之争备受各方关注，两方争斗势力胶着，一旦抓住对方把柄必是见缝插针不死不休。此时若让两王其中一人暂领禁军，时值天下棋会风云际会之时，看某些人不给他们俩直接制造些麻烦，乘机扰乱朝局荡起风起云涌，那本公子便不姓墨！
墨子卿说完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准备退于一旁，却听前头有人问道：“威麟校尉说了老半天了，既然觉得两位殿下不可领职，那你觉得谁可以胜任呢?”徐大学士依旧嘴角带笑，但问的话却怎么听都觉着不怀好意。
墨子卿认真地想了想，道：“陛下膝下有十子，诸子各有风采，微臣觉得可以打破常规选一位各方都不太熟悉的皇子。”
他所说的十子自然没包括大病病死的，罢黜自杀的，作乱赐死的，只是景帝子嗣多，死这么几个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
“哦?”魏大学士嘴角一撇，微有些不屑道：“威麟校尉倒是说说看，哪位皇子才最合适呢?”
叶大学士突然笑道：“莫非，威麟校尉说的是八殿下?”
八殿下东翎夜不还是翼王的人嘛？墨子卿嘴角轻轻一扯，道：“陛下，微臣觉得，九皇子殿下正合适。”
语落，全部人顿时大惊回头，景帝微一垂眸，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脸上神色莫测，极长一段时间里上书房一片寂静。
墨子卿轻轻一抿唇，内阁重臣们此时个个静若寒蝉，垂着眸子认真地盯着地上，仿佛个个可以在底下看出朵花来。
好半晌景帝低沉缓慢地声音传来，只听他说：“叫老九进来吧。”
众人抬眸惊讶地看着景帝，内待同样哑然，愣是沒反应过来。
“传!”景帝略些不耐烦道。
内侍一惊，急忙屁颠屁颠地赶了出去：“传、传九皇子殿下——”
门外候着的内侍同样也是一惊，连身朝着跪在窗下的东翎湛说道：“九皇子，快起来啊！陛下召见呐。”
东翎湛刚刚听到屋里喊他的名字时，也是微一惊讶，不过一瞬的惊讶一下子便掩于习惯的淡然之下，东翎湛垂着眸子，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跪了近半个时辰腿脚早已僵硬发麻，他缓缓站了起来，揉了揉腿，旁边的内侍看着焦急便急声催促道：“快些！快些啊！九殿下！”
那人口里叫着“殿下”语气却无丝毫敬畏可言。
“知道了。”东翎湛轻笑点头，到门边轻轻推开了门，走近这个他多年来一直见到却从未踏足过半步的上书房，他垂下眸子，动作极慢地往地上一跪，不紧不慢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了。”
东翎湛慢慢起身，笔直地站着，沉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景帝。
景帝也静静地瞅了他半晌，突然开口道：“朕想让你暂领禁军，你可有什么想法？”
语落，安、年两大学士一惊过后，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其他几位内阁重臣齐齐失态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时急忙一齐掩饰性地打了个喷嚏，接着彼此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墨子卿一抬眸，见景帝不太明显地抿了抿唇，他美眸微微一眯。
东翎湛垂着眸子，低头不语。
其实，他刚刚在外头便已经听到屋里头的争执······
“老九——”景帝语气有些古怪，“你可有想法？”
他能有什么想法？这种情形下他本就进退两难。罢了罢了，东翎湛轻扫了眼前头低着头的墨子卿，抿了抿唇，羽睫微颤，半晌又低头轻轻地跪下，沉声道：“儿臣，遵旨。”
语落，门口传来一阵轻笑：“本相都错过了些什么呢？”
墨融一身蓝色布衫笑着走了进来，步至景帝跟前对着景帝一躬身：“微臣参见陛下。”
景帝神情微动，嘴角难得一扬，道：“墨相晨礼做完了？来得及时，没错过。”
每月初七，墨家巨子晨礼，墨融在这天一下早朝便回相府沐浴更衣，行祷告祭礼。
“刚刚微臣走到窗下便听陛下说了暂领禁军一事，不知结果如何？”墨融笑道。
景帝轻笑：“威麟校尉提议让老九暂领禁军，”又一顿，见景帝挑眉，“不知墨相以为如何？”
墨融回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墨子卿一眼，见他微撅了撅嘴别开脸，墨融这才轻笑回眸，道：“微臣觉得，此举倒是有点意思。”
啊？墨子卿神情顿时微一扭曲，撇撇嘴。什么叫有点意思啊？怎么说话的！不知道本公子英明神武聪明绝顶算无遗漏天下无双嘛！
过会儿，景帝才开口问道：“有意思吗？说来听听。”
墨融捻了捻蓝色广袖，道：“嗯，各国对咱们东陵的九殿下不甚熟悉，此举将九殿下摆在明面上，各国必定好奇派人或是联系潜藏在咱们东陵的探子去探究咱们的九殿下，此时，我们正可以浑水摸鱼以逸待劳等着揪出几个老鼠屎，或是来个胡编乱造先虚后实逐各狠狠敲诈一笔。”
无中生有！欲擒故纵！老狐狸！墨子卿抖了抖。不，以后自个在他面前得消停点，不然不知道哪天又会被这狐狸左相给卖了！
“再说了，”见众人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墨融眼里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诈，悠然道：“他们有那么颗不停蹦跶的野心，就应该有那么一丝自认倒霉的觉悟。”
闻言，众人微愣，好半晌好过神来，景帝抚掌大笑：“好！好！好！那即日起便由老九暂领禁军，禁军大统领之选暂放一旁。”
“啊——”众人又是一愣。魏大学士与徐大学士两人一对视，两人眼中齐齐划过一抹懊恼。真真是失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叶老则小眼眯起，几乎看不见了眼中的老辣狠厉，而袁大学士抿了抿唇，依旧板着一张老脸。
“怎么？”景帝眼眸微一眯起，“你们几个有异议？”
几人变脸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瞬老脸便溢满笑容，道：“陛下圣明。”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便这么办吧。”景帝满意地点点头。
“陛下，微臣还有一个想法。”
墨融突然又开口，景帝一顿说了句：“墨相有事便说吧。”
墨融朝着景帝恭敬地俯身行礼，眉眼带笑，道：“陛下，有道是好事成双，既然是九殿下可暂领禁军迷惑各方，而为凸显咱们东陵对各国贵宾的重视，”墨融突然好笑地回头扫了老脸扭曲的魏大学士一眼，轻笑道：“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提一提九皇子的身份呢？”
景帝嘴角一扯，眼神饱含深意地在墨融和东翎湛两人身上一顿，笑道：“原来墨卿是这么想的。”
“陛下，”年大学士往前几步，沉声道：“九殿下年及十七，确实可以封王了。”
安大学士点了点头，连身附和。
景帝细细地看着底下一直跪着沉默不语的东翎湛，微眯的眼里闪过一些什么，手指在案上轻叩着，好一会儿才沉声道：“郝其，拟旨。”
闻言，其他几位内阁大学士这回真是被震得目瞪口呆，哑然无语。
东翎湛霎时抬眸看他，薄唇微颤。
“皇九子，湛，聪慧敏捷，德才兼备，文武双修，今及十七，朕心甚喜，今嘉封湛王，特命钦天监择日行册封礼。”景帝垂着眸子，侧着脸沉声道，看不清脸上神色。
“喏。”郝公公极其麻利地往前一凑。
“起来吧，老九。”
过一会儿，景帝才慢吞吞说道。
东翎湛羽睫颤了颤，半晌才在地上重重地一磕头，力度之大听得墨子卿心里也微微一颤。
瞧这孩子激动的！那漂亮的额头得撞成什么样子啊？
果不其然，当东翎湛一抬头，只见他眼圈微红，白皙无暇的额头上一大块通红还隐隐渗出血来，眸子里却一下子神采昂扬，却看得人心里莫名一揪。
墨子卿默默地看着他，而后轻叹出声。
看皇朝无依无靠子，叹世间如喜如悲戏。
天下人生，王朝难全，这世间皇权下到底得有多少人像这样在苦苦挣扎不肯放弃呢？时光如水，物转星移，有些人无论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不管旧梦依稀往事迷离，一梦醒来，便万事皆空。
然而，这个时代的百姓们却称这为命运。
并且这种由距离遮蔽的命运的扭转，时常是以悲剧的面目出现，由演绎命运的主角和看客们共同导演。
那么眼前这个皇朝九子，他的命运会是如何的呢？
墨子卿歪头想了想，突然偏过脸，盯着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的墨相。
也许······他是错的。
墨子卿一时慨然。
尘世一戏，从来只有演员，没有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