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银行职员的“请”字含义

将飘飞出去的思绪收拢后，邝奇骏立刻关闭了邮件服务页面，当笔再次回到手中时，他的身子也坐得笔直。

然后压抑着呼出一口气，慢慢抄好，再将单子拢在手中，放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弄得更加整齐一些之后再看了看，重新抄写了一份清单。

这个“看”的动作纯粹出自习惯，受益于武道传承激发的记忆力，邝奇骏现在可以很清晰地记得整个晚上写下的书籍名称。这些名称表明，书籍的类型集中于道教，偶尔其中也会出现穴道、经络、肌肉构造等等，但无一例外，也通通与人体有着紧密相关的联系。

“记下这些多与人体相关的书名干什么呢？”

很简单，脑海里的详尽武道知识只有自己真正了解了才能发挥出功用，遗憾的是三国时代和现在自己所知道的对于身体上同一个构造的认知大不相同，所以必须要购买相关的书籍去了解相应的穴道经络名称的变化，甚至还需要冒险去尝试一下。

重新写好清单的邝奇骏又看了看屏幕右下角，08：40。

根据网络上查询的结果，西联汇款必须在火车站附近的大邮局才取得出来，自己还有二十分钟去银行。

“你好，谢谢惠顾，三十五元。”

平稳的刹车还是让邝奇骏向前倾了一下，他睁开眼睛，从裤袋里摸出最后一张五十元递给司机。

他揉揉太阳穴，虽然那儿一点都不疼。

邝奇骏发现，奔波了一整天后，再到电脑面前坐上十几个小时，他现在仍然是真正的精神焕发。仿佛在这辆出租车上美美地睡了一夜。

这完全不同于初中时候的彻夜通宵，用上一天一夜来通过「影子网络」的「闸门」，观看某些政府机要文件后精神过度疲惫产生的反常亢奋。

好冷！

接过司机找来的零钱，邝奇骏推开车门，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夹紧一些，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要冷上一些。

邮局大门已经打开。

邝奇骏快步走入邮局，邮局中大部分窗口还关闭着，只有最角落里一位姑娘正隔着玻璃打阿欠，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邝奇骏走过去，敲敲玻璃道：“您好，我想提取汇款。”

“汇款单。”姑娘继续低着头，她摸索着把手放进窗口底下的小铁框。

邝奇骏猜测摊在办公桌上的应该是一本小说，道：“不好意思，是西联汇款。”

“唉！”仿佛最重要的工作被打断，姑娘合上书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她压住书本站起身，皱眉看了邝奇骏一眼。大约办理此类业务的人实在不多，姑娘来在办公桌上找了一会，才摸出一只输号器甩进铁框，道：“请输入提款密码。”

在某些人嘴中，“请”字可以神奇地表达出与之相反的含义。

“难道我正在找你借钱吗？”邝奇骏这句话停留在心中，只是忿忿地摸出输号器摆正，手指快速跳跃着输入长串提款密码。

已经坐下的姑娘听到连绵的敲击声，翻个白眼冷笑一下看着他，等待很快就会响起的出错提示音。

“哔。”密码通过。

“啊……，请稍等。”姑娘赶紧侧过头，将脸上刚刚切换的惊讶表情藏好。长达三十二位的密码，平常哪位客户不是一边低着头看记录，一边慢吞吞地输入数字，就这样还经常得重复好几次浪费许多时间。这家伙什么都不看，敲这么快居然能一次通过。

她当然更不知道，那串数字邝奇骏仅仅扫了一眼。

低着头的姑娘马上看到了屏幕表格中显示的数字：美刀25000，合本地货币166767.5。

这么大的数额居然有人会使用西联汇款？她忍不住转头又看了看邝奇骏。

普通人，普普通通的穿着，而且年纪看起来还像个学生。她心中评价，嘴中说道：“先生，请问您需要提取多少现金呢？”

这一回，“请”字的读音符合了它字面上的含义。

“不是必须全部提取吗？”邝奇骏皱着眉头，他稍有些疑惑。西联汇款他也是第一次使用，因为以往的交易都是直接存入他的瑞士银行的户头。而且根据网络上的介绍，西联汇款必须一次提取，十六万现金也并没有超过大邮局的单日限制取款量。

“确实必须全部提取。但是过多的现金会带来许多不便，如果您暂时不需使用太多的话，可以将其中一部分转存入邮政储蓄卡。”姑娘把书推开，望着邝奇骏流畅地说出这番话，她面带微笑，声音也很甜美，“邮政储蓄卡全国通用，各种收费低于平均水平，而且新办理一张只需要一点儿时间，绝对不会耽搁您多久。”

“这样吗？”邝奇骏沉吟着，在计程车上他闭着眼睛并没有得到休息，许多念头都趁那个时候在脑中打转，书籍和药膳的总价就是其中之一。

十一张纸上总共记着六百二十一个书名，大部分是国内书籍，也有小部分是出自国外，满打满算，这些书最多需要五万元。但是要是加上药膳和自己食用的各种食材，恐怕全部钱提出来还不够。

“那么我提取……”邝奇骏说到这儿，注意到姑娘脸上变得更加灿烂的笑容，他忽然想起了刚进门时遭受的冷遇，然后又想到了“银行职员每个月必须拉到一定的数额的存款才能领取足额奖金”的传闻，于是他接着说道：“……全部。”

姑娘脸上冻结的僵硬微笑、一下子冒出来的冷眼、简直称得上粗鲁的动作，这些都让邝奇骏感受到，近日来被阿尔萨斯欺负的怨气得以抒发，而久违的快意。

他只顾着回想这种脸色，却忘了手里拿的并不是平常取出的几百元，可以一直拿在手里再塞入钱包。

邮局门口，邝奇骏停止下胡思乱想，将手中捧住的十七叠纸币努力往各个口袋里面塞，这有点困难，但没有人会真正嫌弃纸币抵住身体的感觉。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火车站，从来就与治安良好扯不上什么关系。

今天好象特别冷。邝奇骏双手夹紧衣服抱在胸前，四处张望，不出意料，火车站附近总是找不到出租车。他知道同仁堂和书城的位置，但不知道怎么从火车站去那儿。

冬日清晨，算得上整座城市最繁忙的火车站也没有多少生气，寥寥无几的行人，无精打采的营业店员，还有邝奇骏特别注意的几辆空荡荡的公交车，它们正在划定的区域内慢慢挪动等待出发。

是不是该找个人问问呢？邝奇骏没有上车，除了经常在学校和自己住的那家书店之间跑动的车辆，他根本就不知道其他公交车的路线。当然，你要是问他书店和费杰养猪场跑动的路线，他肯定清楚，毕竟有时候他不得不往那里送点人形肉块过去。

想不到更好办法的邝奇骏闭上眼睛，立刻又再次打开再闭上，眨巴眨巴一脸惊讶，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

因为虽然眼皮阻隔了视线，但邝奇骏“眼前”并没有变成一片黑暗，他仍然能“看”到东西。

“眼前”的景象简直和闭上眼睛之前一模一样，冷冰冰的建筑、横在马路中央的护栏、店铺周围的招牌一样不缺。但邝奇骏瞬间发现了其中的区别：匆忙的行人、打阿欠的店员、马路上的车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到的世界色彩分明，却一片死寂，没有一样会动的东西存在。

刚意识到这点，立刻，一股力量推着他飞快地冲上马路。高楼，店铺，护栏以火车过境的速度迎面撞来。

邝奇骏的身躯猛然后仰一下，好不容易才压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一直呆在原地，移动的只是“眼前”的景象。

他咬紧嘴唇用力闭住不敢睁开的眼睛，这种三维视野地图也太过于逼真，他感觉自己好象随时都有可能真的在某栋“眼”中的建筑上撞成肉酱。

十几秒后，邝奇骏睁开眼睛，他弯下腰干呕几下，有点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晕车，而且晕得那么难受。他有些看不清现实中真正的景物，似乎有许多金星和各种各样的缤纷色彩仍然在眼中疾驰，飞速往身后的方向奔逝。

刚才在“眼中”，邝奇骏只花了大约十几秒，就以令任何一位交警都会崩溃的速度从火车站一直行驶到了记忆中同仁堂的位置。

“模拟时间十三秒，现在出发，十三分钟将抵达同仁堂。”

暂时恢复过来的邝奇骏心中明白由于强悍的精神意念，自己刚刚尝试以60倍的脑波模拟速度，对行进路程和时间进行低相似度的模拟。而记忆中缺少的区域，基本上都已经直接省略，只有必经之路上的小巷，才会依靠路程，角度，概率临时运算得出，插入三维立体地图。

他甩甩了因为刚刚模拟而有点发沉的脑袋，摇摇晃晃向着刚才已经飞速移动一遍的方向走去。

寒风扑面，也使人头脑清晰，邝奇骏走出几步恢复了正常。走下邮局阶梯，他快步绕过出站口刚下火车的人群。大清早出现在广场上的，大部分都是这些行色匆忙的人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