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小豆

夏小豆是两年前随着爸爸妈妈一起来到c市。

刚来到c市的第一天，下起了大雨，天轰隆隆作响，夏小豆忍不住往车座边儿上缩了缩身子，夏小豆在车上的后视镜中看到爸爸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但坐在夏小豆身旁的夏妈妈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开始夏小豆有些微微i地抗拒，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爸爸妈妈。

“娃儿，到城里要听你爹娘的话，奶奶岁数大了，不能陪你去了！”

“奶奶，我不去，我就陪着你。”

“娃儿听话，要是不听奶奶的话，我就把你送给那个黑瞎子。”

“奶奶，我听话，别把送给黑瞎子爷爷，我害怕！”

“娃儿，你要是想奶奶，就看看这个。”

夏小豆接过奶奶递过来的东西，放在手里像铁块一样重，有些地方已经被磨平，多年后夏小豆才知道这是勋章，是奶奶一生中唯一的念想。

最终，夏小豆抽抽泣泣的被女人抱上豪华的轿车，在全村人的目光中离开了他记忆中的小村庄，那个充满淳朴与善良的地方。

“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亲人！你要像对待奶奶一样，对待他们！”夏小豆想哭得时候总是想起奶奶的这句话。

他第一次看见，女人盘起乌黑漂亮的头发，精致的妆容，还有男人冷峻的样貌，这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吗？不像是二娘和二叔一样，穿着有着明显油渍的衣服，他们肤色黑黑的，可能是一直在村口干着修理汽车行业的原因，每到夏天，夏小豆和二娘家的大胖还有一只叫黑子的狗，一起偷偷得拿着塑胶水管互相喷着玩，二娘总是掐着腰，一句一句“兔崽子”得骂着，二叔就在旁边护着他们，惹得二娘总是气呼呼地踢二叔的小腿肚儿。

夏小豆有时出去撒野，总是会看见黑瞎子爷爷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走向那看着随时都要坍塌的土屋，有一次他和大胖忍不住好奇，偷偷跟着黑瞎子爷爷进了他住的土屋，在墙根儿处瞧见黑瞎子在黑黢黢的瓦罐里拿出了一张长满毛的饼，他随手扑了扑，掰成几半，吃了起来，夏小豆突然觉得黑瞎子爷爷很可怜，之后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奶奶，但奶奶只是说了一句罪有应得。

时间久了，夏小豆发现黑瞎子爷爷有时会坐在奶奶的门前，不说话也能待上一天，奶奶也不撵走他，任由他坐着。

而如今，穿着时尚的女人抱着夏小豆，身上甜甜的味道让夏小豆感到很陌生，不像是奶奶，奶奶身上总是有着浓浓的炊烟味，那味道伴随着夏小豆成长，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豆大的雨滴打落在玻璃上，夏小豆透过车窗，模糊得看到窗外不断闪过的高楼大厦，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房屋也可以盖得那么高大，但奇怪的是，一到下雨天耳边总是想起奶奶告诉他的话：阴天下雨浇黄瓜，草帽子底下盖王八。很久之后，他曾对爸爸妈妈说过这句话，他明显感受到妈妈眼里的鄙夷，并且告诉自己，只有没教养的孩子才会说这句话，而爸爸却一直忙着自己的工作，除了每次都会带给自己最新的玩具外，很少和夏小豆交流。

奶奶这个时候会不会拿着长长的棍子，在门口打枣呢？大胖是不是又去偷婶婶家的鸡蛋了？夏小豆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哭起来，正在开着车的夏爸爸终于说了第一句话：“都成了核桃眼了，再哭可是看不到变形金刚了！”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是温和的。

“变形金刚是什么！”夏小豆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夏妈妈从后座椅上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替夏小豆擦着，修长的手指拂过夏小豆耳边的头发，这是夏小豆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变形金刚就是比孙悟空都要厉害的人哦！”男人不再言语，相反女人侃侃而谈。

“比孙悟空都要厉害？他难道也会七十二变吗？”

“扑哧，你这孩子真可爱！”女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夏小豆的注意力终于被变形金刚吸引了去。

夏爸爸与夏妈妈工作很忙，但是每周都会给夏小豆买新的玩具，只要夏小豆喜欢，他们都会给他买，但夏小豆明白，自己不喜欢变形金刚了，因为他们不会陪自己说话。

夏小豆开始变得调皮起来，也不像是刚来c市那会儿，安静得像只小兔子，现在的模样总是像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小老虎。

但是夏小豆心里清楚，他只是想用自己方式得到爸爸妈妈的关注，他们看起来总是很客气，偌大的房间总是安静地只听到自己玩闹的声音。

当夏小豆被送到郊外的幼儿园学习时，听说那里的孩子都是一些调皮捣蛋让人不省心的小家伙，夏小豆很快和一些小朋友打成一片，他也总是能看到身边小朋友的爸妈来接送，而他每次都是搭邻居的顺风车来上下学。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去教室后面的空地上寻了一遭儿。

因为上次给安老师的猫咪抓虫吃的时候，导致了妈妈送给他的胸章丢了。

夏小豆的妈妈，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听爸爸说，她工作很忙，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平时夏妈妈喜欢坐在书房里看书或者弹琴，但是她总是能给夏小豆讲许多有趣的故事，甚至上一次，夏妈妈还带着夏小豆去看了<<蜘蛛侠>>。

夏妈妈最后一次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枚胸章，不像是奶奶给自己的那枚沉甸甸的东西，上面有他最喜欢的蜘蛛侠的图像，他每晚都会在书包里偷偷拿出胸章，他从来没有别在衣服上，因为担心有人偷走它。

可是夏小豆已经找了很多天。他记得爸爸说，这是妈妈最后一次送给他礼物。

当老师点了名字后，夏小豆看到那只胖胖的猫咪眯着眼看着他，像是在笑，夏小豆不禁想到或许猫咪可以帮他找到那枚胸章。正如他现在依然认为猫咪是会说话的。

“安老师，我可以和猫咪玩吗？”中午的时候，夏小豆看见安老师远远的坐在餐厅的一角吃着饭，这次猫咪的脖子上没有套着绳子。

“好啊！但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要求，不要让它跑掉。”安老师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是夏妈妈的笑容一样，她们的眼睛都如弯月一般。

“可是没有绳子怎么办？”夏小豆苦恼的看着正在优雅着吃东西的猫咪。

“上次不也是没有跑掉吗？”安老师点了点夏小豆的鼻尖。

“喵~”夏小豆抱起猫咪的时候，温热的体温传达到他的手上，好像猫咪又胖了吧，要不身上怎么会这么暖，都感觉不到冬天的冷意，夏小豆调皮的冲着安老师笑了笑，他很快明白猫咪脖子上为什么没有套上绳子。安老师被笑的莫名其妙，夏小豆认为安老师会懂他的意思。

“猫咪，我的胸章弄丢了，上面有着我最喜欢的英雄，他叫蜘蛛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呢？”夏小豆希望猫咪给他肯定的答复，但安卓仍然懒懒的窝在他的怀里，连眼睛都未睁开。

看来今天也不一定可以找到，夏小豆的眼里突然泛着泪水，爸爸说，只有听话妈妈才会回来，可自己已经上课不捣乱，晚上回家也老实的呆在家里，妈妈还没有回来，就连胸章也不见了。

爱哭的孩子，爸爸不喜欢，夏小豆强忍着眼泪，胡乱的擦着，待夏小豆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时，却发现猫咪不见了，怎么办？夏小豆突然觉得自己是什么都做不好的小孩，所以爸爸才会每天很晚回家。

“猫咪！猫咪！”夏小豆喊了很久。后来，夏小豆听到教室铃声的响起伴随着远处废弃的楼里传来猎犬的吠声。

一下午的课，夏小豆都没有认真听讲，要是爸爸知道了，会不会更生气，安老师会不会生气。夏小豆忐忑不安，甚至平常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的王老师，都问他，是不是又做什么恶作剧了。

看着窗外的太阳慢慢消失，教室又只剩下夏小豆一个人，他紧紧得拽着书包带，思考着怎么和安老师道歉。

“咦？怎么还没走？”

“安老师，那，猫咪丢了，我错了！”

“说什么呢。”

“喵~”

“你,你？”

“对了，你看这是什么？”

“啊，是我的胸章，谢谢安老师。”

那晚，夏小豆做了一个梦，梦里，猫咪衔着胸章，向他优雅的走来。